过了两日,他受雷府之邀,赴缘会与雷家小公子定亲之宴,期间强颜欢笑,暗中提防那骸骨神突然发难,大闹一场,好在一切顺利。只是他注视缘会,心中愧疚,总觉得自己抛弃了这同甘共苦的小妹妹,而缘会纵然乖巧听话,言行得体,脸挂着笑容,形骸却从她眼中见到深深失落之情。
缘会本是苏母山的奴隶,受尽贫苦折磨,生命时刻濒危,她哥哥更是杀人不眨眼的狂徒,如今终于受人喜爱,过平静幸福的日子。他明知对缘会而言,这是最佳的归宿,可又觉得这位亲人被自己遗留在了无底的深渊中。
偶然间,他会暗骂自己:“你在胡思乱想什么?雷府对缘会好得很,瞧在我孟家份,绝不敢亏欠她半点。你难道以为雷家皆是虚伪阴险之辈,只在你面前假装对缘会好,暗地里会虐待于她么?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常说魔赐了智慧,人得了疯狂。当下你怎地妄想着魔,自己堕入这疯狂中了?”
但他看着雷府一张张人脸,却觉得十分凶险,似乎他们眼中冒着血光,嘴里涌着血泡。这并非喜宴,而是一场丧事。
双方换了聘礼,定了亲,若非孟轻呓发话,或是圣莲女皇下旨,此事几乎已无可更改。形骸心下凄然,勉强露笑,与雷万良互相敬酒,口中恭贺,可心里却恨透了他。
他心想:“缘会才十二岁年纪,我与他家定在三年后才真嫁过去。这三年之中....这三年之中,我当时刻留意,若缘会过的开心,倒也罢了,若缘会在此遭罪,我定求梦儿撤回婚约!”
孟轻呓曾回断形骸与息香婚约,此举已令她名声受损,被圣莲女皇所罚,形骸又怎能再让她如此作为?他难道竟是个言而无信、反复无常的小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婚姻反悔?
不,不能靠着梦儿,我需靠我自己。
这婚约是他定下,也可由他否决。他想起两年之后,将有四派群英会,胜者可当即出山,封千户侯,成为举国注目的大英雄,若形骸能够夺魁,还能够向圣莲女皇提一心愿,自行决断此事。
他心道:“还有两年,来得及,来得及。我龙火功已至第六层,即使不用冥火,当世少年也仅有沉折能与我相比。但我也不能掉以轻心,而当磨练道法,精研技艺,以求胜出。到了那时,缘会若仍愿嫁给雷公子,我自不会有二话。如若不然,我就毁了此约!”
他满脑子皆是敌对的念头,也知自己荒唐得不可理喻,但他无法摆脱这担忧,这阴影。他不知世其余嫁女父亲是否与他一般心思,却只能认为如此。
隔了一天,他又听同门传来消息:他那位师姐费兰曲答应川谭健,愿与他共结连理。形骸闻言也深为震惊:川谭健乃川家的大少爷,家财身世远胜过身为平民的费兰曲,此事对费兰曲甚好,但不知川家为何竟会同意此事?听说费兰曲父母双亡,她若要嫁人,也当袁蕴首肯才行,难道袁蕴竟答应了此事?
他想着想着,不禁哑然失笑,自语道:“形骸啊形骸,你对这桩婚事又感不妥。是不是你以为身边熟识的女子皆不许嫁人,都只能当你老婆,青睐于你?你难道竟如此贪得无厌,本性恶劣么?你心中已有梦儿,又岂能再为其余女子担心?”
不管他如何责备自己,如何轻视自己,可总无法消去心头阴霾。
他待在门中修习袁蕴传授道法,如此又过三天。
这天一早,他扫完大殿,来到练功房中修炼那“指路为马”之术,正渐入空明,却听袁蕴叫他:“行海,你随我来。”
形骸忙道:“是,师父!”睁眼见袁蕴站在门口。袁蕴转过身,迈步就走,他这位师父虽是盲人,可似开了天眼一般,比常人看得更为清楚,更不喜弟子搀扶,形骸于是紧跟在后。
来到掌门人客房内,见一矮矮胖胖的老道正襟危坐,有两个道童跟在他身后,这老道身穿锦袍,造价不菲,甚是花巧豪贵。
袁蕴道:“行海,见过木铁顶师叔。”形骸向木铁顶磕头,木铁顶喊道:“不敢,不敢,贤侄请起!”
袁蕴道:“你将此行目的,再向我徒儿原原本本说一遍。”
木铁顶满面愁苦,叹道:“贤侄,我此来是向你师父求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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