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身在漫漫尘嚣中,心下懊悔:“我真气失控,这一掌只怕杀了成千上万人,断了数万生命,化身状况如何?”查探一番,知道形骸性命无碍。
他暗暗叹息,垂首大地,又注视苍天,他知道敌人并非在天上地下,而在异域奇境之中,一者高高在上,傲慢威严,一者潜伏深处,憎恨疯狂。但骸骨却仍往上下看,因为凡人皆信仰苍天地狱,他们以为天上有仙神,而地狱有阎罗。
他想:“三清会知道我回来了么?虚无中那些魔头呢?”
骸骨已无法再逗留。
砂石崩溃,骸骨带着沉折,找一安全所在,还做化身。
葛飞英本远远躲着,蓦然见林间白雾弥漫开去,悄无声息已满山都是,霎时,方圆数里的春天崖传来隆隆响声,她跳上高处,瞧树木山石皆变得酥软脆弱,被风一吹,随之而逝。她还瞧见一只小鹿竭力逃跑,跑到白雾中,立刻摔倒,变作黑沙,四散在地。
这山谷正在剧变,山林树木,全都变作死气沉沉、冥冥漠漠的沙子。混沌离水中本蕴含大量灵气,可这时连灵气都凝滞住了,再无法运转。这砂石似是万物轮回的终点,是荒凉毁灭的象征,是生命活力的死敌,是天地变异的前兆。
葛飞英变得迷茫,陷入极大的震惊中,忽然又担心起来,她心道:“莫非是孟行海他们毁了黑铁柱,才引发这等天灾?那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
她不顾凶险,变作鹰形,浑身月火缭绕,不久已在白雾间,白雾袭来,她护体气罩霎时消散,她心头一悲:“想不到历经千年,我竟死在此处?”
她察觉那雾气非同寻常,而是细小的火,那火焰透过肌肤,侵入她奇经八脉,五脏六腑,她皮肤麻痒,很快蔓延到肌肉、骨骼、经脉、脏器,她惨叫一声,落在地上。
麻痒折磨她许久,突然又变作剧痛,那疼痛钻心刻骨,好像最恶毒的敌人一点点剜着她的肉,却又不让她有喘息之机。她流下泪,张开嘴,想要痛骂,但那雾气从她嘴里钻入,她恨得要命,怕得要命,似乎正受恶徒羞辱,身体心灵皆饱受酷刑。
过了半晌,剧痛一下子消失了,她心下惊讶,转动四肢,身子反而轻快不少。她内力流转一遍,竟发觉能在数条奇经中奔涌如常,而千年来阴魂不散的症状竟已减退,就像是脏臭的河流霎时干涸。
葛飞英一喜:“这白火雾气治好了我的病?”但这事太过古怪,有如美梦一般,她一时难以置信。
那白雾向外飘行,里头反而空出一片,葛飞英朝里走,见春天崖已被那白雾侵蚀的不成模样,山崖谷底成了黑沙雕塑,稍有震动,泥沙簌簌而落,葛飞英无立足之地,只能飞上天,从高处找寻那二人。
她忽见到细微迹象,转了个圈,见形骸与沉折躲在一洞窟里,那洞窟是此地唯一未被雾气腐蚀的藏身处。她心头一宽:“他们运气真好。”可又隐隐觉得并非偶然。
她手往两人拍出,用反向内劲,将两人吸到手上,背负起来,直往外冲。那白火雾气似陡然有了知觉,见她飞来,让路放行。葛飞英暗忖:“或许是他们捣毁混沌离水,反而令这灾祸敬畏了?”心中疑惑,却又难以想通。
离了那砂石死地,飞了十里,她落在一条小溪边,将两人放在水里洗了洗,查看伤势:沉折心脏处曾中了一剑,但已然愈合,竟熬过了这致命伤。其余细小伤口也不少,似乎是被毒虫咬的,毒液已尽,伤算不得重。
葛飞英愕然不解,脑袋沉重,不知为何这样累。她又去细看形骸,被他伤势吓了一跳:他左臂左腿完好,右臂右腿的骨头却似被抽走了一般,要么就是断的太碎,软软耷拉在侧。而他内脏似也有出血迹象,若不及早医治,定会危及性命。
葛飞英心想:“我带他去找塔木兹,唯有塔木兹能治好他。”刚站起身,竟眼冒金星,脑中麻木。她一生经历过极多险境,经验何等丰富,立时清醒:“我体内有冥火的药力,好似疗伤丹药一般在治我的病。那冥火雾气能杀常人,但对我却有好处!”
她想咬牙坚持,可事与愿违,脑袋“嗡”地一声,昏迷不醒。
睡梦中不知时辰,睁眼后明月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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