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静静听着巴罗讲述自己的生平,讲述自己的导师、家一般的霍格沃茨,和美丽优雅得令他屏息的海莲娜·拉文克劳,他刻骨铭心的疯狂的示爱方式,和惨烈的收场。
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他只遇到过安东尼一个亡灵巫师,巴罗几乎是控制不住地将这些故事倒给安东尼,像决堤的浪潮。
他用空洞嘶哑的声音讲起自己如何失去理智,如何在回过神时感受到溅射到自己身上的温热的血液被森林中的微风慢慢吹凉,如何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搂着尸体痛悔,如何发狂般尝试唤醒海莲娜——就像他看见安东尼如何抱着他的猫,眼中闪动着疯狂的火焰,急匆匆地奔上楼梯。就是那一刻,巴罗确定自己遇上了亡灵巫师,他非常熟悉那种充满决心的疯狂。
他形容枯槁,讲述自己如何心如死灰,决意抛下背弃了自己的亡灵魔法——因为它本来就是研究跨越生死的魔法,如果他完全无法弥补自己的错误,这样的魔法又有什么用处——头一回深切地明白为什么亡灵魔法会被称为“死神的玩具”。
“为什么?”血人巴罗嫉妒地轻声问,“为什么你也是学徒,却能受到死神的偏爱?为什么它允许你复活那只猫?”他的双手因为压抑的激动而微微颤抖着,镣铐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安东尼摇了摇头:“那不是复活……你是亡灵巫师,难道你看不出来?我的猫没有灵魂。”
当人说“我要三明治”的时候,他的意思并非“我要面包”“我要番茄”或“我要鸡肉”,而是完完整整的、规规矩矩的三明治,一切都要按照规则排布着。
类似的,当人说“我要她活着”,乞求的并非任何一部分的“活着”,而是连带着意识、灵魂、肉体,所有的所有,全都要活泼泼地醒过来。
安东尼养的从来不是活猫。他并不贪婪,不论是猫还是鸡,都是意识或愿望这种亡灵巫师最熟悉的东西……活着的东西或许会死去,只有死物才让他觉得安全,它们和他共享着死亡的秘密,灵魂共同扎根于死亡的土地。
血人巴罗沙哑地说:“我已经不是亡灵巫师了,难道你看不出来?”
安东尼疑惑地望向他……身为唯一现存的亡灵巫师,他确实不知道如何分辨别人是否是亡灵巫师。
“我是幽灵。”巴罗说。
安东尼打量着他泛着乳白色的透明身躯、干涸在长袍上的银色血迹,点头道:“是啊。”
……
血人巴罗是在抛弃亡灵魔法后成为幽灵的。
为了探究死亡的秘密,亡灵巫师是离死神最近的那一群人……他们主动向死亡扣押了自己的灵魂,以保证自己随时处于一个半死不活的状态,换取了相当骇人的魔法。
“如果不算冒昧的话,巴罗先生,我一直有个疑问。”安东尼说,“亡灵巫师为什么会灭绝?”
巴罗空洞地笑了起来,嘶声说:“因为我们自取灭亡。”
弱小的死于猎巫,强大的死于自己。有的亡灵巫师弱小得甚至能在火刑架上被烧死,和他们曾试图在篝火上玩弄的尸体一样,发出焦糊的肉味,而强大的亡灵巫师通常会一步步将自己的灵魂交易出去,难以控制地滑向黑暗幽深的深渊。
还有一部分亡灵巫师,维持住了那种微妙的平衡,小心地将亡灵魔法传承给自己的学生,但当巫师世界逐渐和麻瓜世界分离时,这门需要大量原材料、不应轻易显露在人们面前的魔法逐渐式微。
然而因为施法的特殊性,即使同为巫师,巫师社会也——相当好理解地——非常排斥亡灵巫师。与此同时,随着其他魔法百花齐放地发展起来,巫师自有其他更简单的方法可以达成目的,不再需要对麻瓜威慑力极高的亡灵魔法。
“所以我真的是现存唯一一个了吗……”安东尼喃喃道。
“我猜是的。”血人巴罗沙哑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亨利。”安东尼说,“亨利·安东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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