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晓秋把林国荣署名的那篇文章,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读了一遍。
读完之后心情复杂,思路更复杂。
要说这篇文章是林国荣写的,她当然百分百不信。
但现在,就算有人告诉她是林淼写的,她也照样很难相信。
文中那个十六七岁背井离乡的阿力,既有少年人的青春冲动,又有因个人经历而显得比同龄人略微成熟的思想,那面对心仪的姑娘时的欲说还休,那内心深处爱她而又自惭形秽的轻微自卑,还有那份坚持奋斗只为有朝一日能锦衣归来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表白的少年心气。
这一切的一切,如果不是有过亲身体验,如果不是有过烙在岁月的那份记忆,谁又能平白写出这样的文字,这样的情感?
更不用说,在文章的最后,当阿力真的出人头地,当他再一次与昨日的意中人擦肩而过,那种人到中年时的沉甸甸的情深意重,又岂是随随便便一个年过三十的就能体会的?
写这篇文章的人,必然得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
苗晓秋对这篇你若安好做了文本分析,越想越觉得纠结。
林淼和林国荣,一个不可能有这种生活积淀,一个根本没这种水平。
难不成……是父子合写的?
老林把年轻时的故事讲给儿子听,然后借着林淼的语言天分,把文章写了出来?
但是文章的时代背景又是20年后的2014年,这份构思,是不是也太离奇了点?
“苗校长,人来了。”
外面操场的广播音乐早就停了,金校长突然推门进来,苗晓秋才恍然察觉。
“哦……好,那走吧。”她把报纸放下,略显局促地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出门左拐,再一层,前行二十余步,就到了4楼的学校会议室门口。
会议室的几道蓝色玻璃门全都敞开着,屋子不大,四五十个平方,里面除了一张椭圆形的小型会议室桌,便只有寥寥不多的椅子。墙壁的装饰也极尽简单,左边墙是马克思四巨头的大幅画像,右边墙是我党开国四巨头大幅画像,都是九十年代初全国各地随处可见的。
屋里略暗,却没有开灯。
因为有屋外的自然光透进来,开了灯反而让人觉得视觉不适。
会议室靠近大门边的椅子,已经坐了一个人,且总共只有一个。
那是个年约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人,一身衬衫加牛仔裤加皮鞋的打扮,就那么松松垮垮地坐着。
他微笑着,看着金苗二人一直走到他跟前,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轻轻和两位校长握了下手。
这人很傲,恃才傲物的傲。
苗校长在心里对这个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的东瓯日报记者何胜明,有了初步印象。
但她依然神情恬淡,露出和善的微笑,轻声细语道:“麻烦何记者特意跑一趟。”
“应该的,应该的,两位领导,你们叫我小何就好!都是本职工作嘛!记者不就是成天跑来跑去的!哈哈哈……”何胜明话音响亮,笑容热情,但语气中却是满满的自得。
苗校长没看错,他确实傲,但他傲得有底气。
何胜明毕业于曲江师范大学84级中文系本科,大四进入东瓯日报实习,实习期结束,即转正为报社的正式员工。毕业4年之后,他便获得了记者的中级职称,如果一切顺利,最多再等两年,就能升到副高级别的高级记者。年仅三十岁出头的高级记者,放眼整个东瓯市,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牛逼拉风,恐怖如斯。这一回东瓯日报让何胜明单独来百里坊小学采访“神童”,也算是对他业务能力的一种肯定。
但是丁少仪肯定想不到,何胜明还没出单位的门,就已经先对林淼有了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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