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有这样一种民俗。家里的孩子娶妻生子后,往往和父母分清家产,以示成家立业,独立经营。完成分家大事后,有的老人会选择到自家的“自留地”附近搭建草房,长期居住于山野,清闲自得。这类陶渊明般隐逸遁世的乡人终究是少数的,有人即使希望到山野居住,出于各种原因也会受到子女的阻拦。
当然,还有一类人居住山野完全出于个人的秉性爱好,比如,我的姥爷。
一
幼时,持续时间最长的快乐时光是住在姥爷山上的小屋里。
姥爷住在我们邻村。每到春暖花开,姥爷便收拾行囊移居山林。土坯搭建的茅草屋四周是姥爷的“自留地”,自留地的边边角角栽满了各类果木,空地上植满了瓜果、庄稼。距离果树不远的是一条小溪,溪水源自上游不远处的泉眼,顺势而下,叮叮咚咚,无限欢畅,而那一眼清泉,恰是姥爷饮用水的由来。小屋对面的山坡上,姥爷开出了一片梯田,植满了桃树,每到人间四月芳菲尽时,漫山的桃花绚烂夺目,姥姥尤为欢喜,遗憾的是那片桃林长的桃子不太好吃,是一种青涩的小毛桃,但姥爷一直悉心照料它们,我心中也十分欢喜,觉得那桃子也是可爱的。
姥爷进山的第一个周末,父母一般会带着我去探望,自那时起我就开始掰指头算日子,就等着放暑假那天。假期一到,就可以带着包裹作业,逃离父亲的视线,住进姥爷的小屋了。当然,父母总是要和孩子作对的,父亲熟知我的想法,定会以此为要挟,规定好期末成绩的排名,若达不到将会怎样云云……
但每年总还是要去的。
二
我是一个勤劳的孩子,勤劳的孩子总会让人喜欢。
和姥爷住在一起的时候,总会不住地干着干那,姥爷是个非常和气的人,即使我惹了祸也不会批评苛责,还是会和气地指出来,大都以鼓励为主。那时,我最喜欢做的是去泉眼担水,汩汩清泉从石缝中涌出,慢慢注满一汪石坑,水满后再顺着石壁留下,蜿蜒而去。石坑仅容一把水舀探入,每次舀出水,还要等石坑慢慢注满再舀下一次,这个过程非常有节奏,要不紧不慢,快了容易将坑底的沙粒舀起,慢了自然就延长取水的时间。这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到现在我还很乐意做类似的事情,简单、重复、又有节奏。
对于石坑的大小我其实是不在意的,一次问姥爷怎么不凿的大一点?姥爷便给我讲了一个“石坑取金”的故事。大意是,很久以前,在另外一个村子里,有个穷苦的老人无意救了一个“南蛮子”——在家乡,南蛮子是对南方某个区域的人的统称,没有确切指向,但充满神秘感——为报答救命之恩,南蛮子告诉老人一个可以取金豆子的石坑,按照指点,老人过上了无忧的生活,每天都能喝上小酒,吃上肉火烧,可是后来因为贪心,将石坑凿大,金豆子也再不出现。这个故事现在依然清晰记得,我又讲给了我的女儿,然后又缀上了一句“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啊?”
不过在当时,姥爷并没这么问我。
三
姥爷的故事大都围绕着“南蛮子”和寻宝,故事环境让我感觉都在附近,这个山头或那个山头。故事里的“南蛮子”聪明神秘、洞悉一切,沉稳又果断,让人心生敬畏,想来姥爷对聪明的南方人还是心存敬畏的,或许同他的某些经历有关。
每天傍晚时分,茅屋外面的炉灶就升起袅袅炊烟,塞进炉灶的杂草和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抗议声。每到这时,我喜欢坐在小屋旁边最大的那颗桃树的枝丫上,横空而出的枝丫正好悬在下面的小路上方,这样就能看着陆陆续续返回村子的乡人,时不时会有几句问候、几声闲聊或是逗几句乐子。
山里的饭菜格外香甜。地里挖出的蔬菜,架上摘下的瓜果,随手一做就是一道菜品。不管姥爷做什么,我都会扫个精光。姥爷喜欢喝酒,喝的不多,但每晚都喝点。等到酒足饭饱,就到了姥爷的故事时间,一般会讲两个关于南蛮子寻宝的故事,所有今天能想起的故事,大都有一根主线牵引:做人不能贪心。这或许是姥爷最想传达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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