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太公含着笑轻轻摇头,心说这小子未免心也忒急了些,按礼制尚需他萧家回复草帖子,男女双方须相互确定生辰八字、家世情况后才是走的“过眼”(男女双方相见,看彼此是否满意)的程序,结果他倒好,第二日便兴冲冲地看拜见我这个老丈,看来还真是对我家金莲十分上心呐......
哪知等萧唐命萧义取出两匹彩缎时,潘太公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宋时婚俗中,若是男方钟意于女方,便即以金钗插于冠鬓中,这唤作插钗;而如果男方不同意这门亲事,则要送二匹彩缎,此唤作压惊。?
潘太公脸已变了色,急问道:“贤侄这是何意?遮莫你从未瞧我家闺女入眼!?”
萧唐忙回道:“太公,令爱相貌出众、温婉贤淑晚辈早有耳闻,只是.....”
“只是什么!?”潘太公亟不可待地追问,他那花白的胡子都吹了起来,先不说他登门问媒求亲被人一口回绝,这已很伤面子,若论人品、相貌、性情他家金莲哪怕不是倾国倾城,也是千里挑一的,原来自己只是一厢情愿撮合着萧唐和金莲,结果这臭小子却没瞧上自家宝贝闺女,如此他这个做老爹的哪能不动肝火?
萧唐额头冒汗,回道:“太公,令爱那般的女子,能与她共结连理乃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而贵府上大郎忠善淳朴,又与令爱情投意合...”
潘太公一听这话,火气窜得反倒更旺,他又怒道:“什么!?难道你以为我家闺女与大郎有...有...岂有此理!!”
眼见潘太公都恨不得抄起拐杖将自己打出去,萧唐那个郁闷,心说也难怪萧老爹甩手不管此事,其实这也正常,自家含辛茹苦的宝贝女儿要送出去嫁人,老爹老妈这时的心思敏感着呢,这误会到了你质疑人家闺女的清白,人家还不打得你满面桃花开?
萧唐连忙又言道:“太公切莫误会,以令爱与大郎的为人,又岂能做出有辱贵府门楣的事来?小侄只是想,令爱与大郎既然是宿世良缘的一对璧人,太公又何必棒打鸳鸯?”
潘太公听萧唐并非怀疑金莲与大郎行苟且之事,这才火气渐消,却仍怒气满面地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等人生大事自然父母做主,哪由得他们胡来?!”
萧唐定了定神,侃侃而谈道:“太公,小侄知道太公一切安排无不是为令爱着想,而大郎的为人,太公自然比小侄更为清楚,大郎处事周谨、为人忠义,加以时日必能成贵府之良助,也一定会为潘家的基业尽心尽力。更难能可贵者,是大郎与令爱间的那番情意。
太公既是过来人,也当之两人情投意合又能结百年之好,这是何等美事?实不相瞒,小侄也希望自己能寻个知我爱我,小侄亦知她爱她的,小侄只与令爱有过匆匆一面之缘,太公既挂念贵府的基业和令爱的幸福,又何必舍近求远?”
潘太公重重哼了一声道:“哼!不知所谓!既然你无意与我闺女成亲,那此事便罢,你走吧!”
萧唐向潘太公重重施了一礼,便请辞告退,潘太公兀自仍有些气闷,这小子真是不知所谓!哪对新人不是父母操办他们的婚事?孝经有云:父母生之,续莫大焉。君亲临之,厚莫重焉。故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谓之悖德;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礼。这小子却把什么男女情情爱爱摆到台面上来讲,成何体统!?
可是潘太公回想自家娘子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夫妻两人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不也是因为两人情投意合,随着时间的流逝,才让段相濡与沫的爱情,化作不离不弃的亲情。何况这小子也是处处为我潘家、金莲与大郎设想,他又何曾沾得半点好处?
念及此,潘太公的表情也渐渐柔和下来......
萧唐刚带萧义、薛永走出潘府,就听有人叫道:“萧公子留步!”萧唐回头望去,确实武植武大郎匆匆赶了过来。
武植本在府中打点事务,后听府内待客的仆役丫鬟赶来将萧唐和潘太公间的交谈转述个七七八八,便急忙追出府来。
武植望着萧唐欲言又止,他面怀感激,向萧唐长长作了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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