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韶华宫内灯火通明,炭火不熄。越王蔚朔也是平生第一次尝煮药侍疾之辛苦。虽有宫人左右援手,却仍是略显忙乱。总算熬到午夜子时,终得第一盏药汁,蔚朔端在手中,只觉腥气冲鼻,观其颜色色褐红,稠若血浆,看着只会使人五脏作呕,实难有吞咽之勇气!
好在用药之人早已失了五色五味之查!蔚朔将人自榻上轻轻扶起,踩着正点赶回帮忙的青鸿将人倚在怀中,蔚朔端过汤药,青鸿捏住病人下颌使其张开嘴巴,蔚朔便将汤药一勺勺喂进。
吵归吵,骂归骂!但在救治青鸾这件事上,他两个还是能通力相作,契合同为。
青鸿苦皱眉头,看着蔚朔喂进最后一勺猩红的药汁,还是忍不住悲叹,“里寒年说了,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求个观者心安!我若有这一日,你们切莫给我灌这苦臭玩意!我宁可死了!”
蔚朔并无好声气,嘲讽,“你会寻死?谁敢屈了你二姑娘?你杀尽天下也未必肯赏自己一剑!”
青鸿被气笑了,安置好青鸾又假意殷勤,“下一碗药须得天明时分,二哥歇一下罢,我来看着。”
蔚朔还以白眼,“中间但有错漏,谁人之责?我等可担待不起!真情假意都不敢启用二姑娘!”
青鸿见他冷嘲热讽不肯相容,也只好作罢。守了片刻,见喝药后的青鸾并无异样,便退出了。
大殿外,里寒年正候在阶下,见青鸿出来,即刻迎上前切切关问,“如何?”
青鸿摇头,“并无异样!想是你说的不错!没用了!不过是白受药汤之苦!真不知那女人拿什么煮得‘灵药’!想是茹毛饮血也比这好过!她若是胆敢做计羞辱折磨鸾儿,我定不饶她!”
“可有什么东西带出来?药碗也行!汤勺也行!总可窥得二三。”
青鸿还是摇头,“我们这位君上,奉他夫人命令堪比遵天家御旨!所用器物、渣沫皆尽数毁灭。”
“这便奇了!此举当无涉药理,何故为之?……莫非有什么不敢示人之物……”里寒年随意猜度。
“你是说她下毒?!”青鸿惊问。
里寒年笑答,“下毒何须如此周折!这位楸夫人若非藏有秘事,则必是世外高人!或可见奇迹!”
青鸿闻言疑心更重,既疑“秘事”之说,也疑“高人”之论,她一直以为这女子绝不简单!经此一事或可见些端倪!自兄长从大瑶山平乱归来,军中将士似乎就添了许多讳莫如深事!
翌日午后,妘楸自大梦中醒来,日光透窗铺满床榻,热烈光明漫渡此身,恍恍乎竟宛如新生!
宫女闻声入内侍奉,都稀奇主上贪睡到这个时辰。妘楸却问,“什么时辰?韶华殿可有消息?”
有人回说,“刚刚过了未时。薏奴才从韶华殿那边回来,说是鸾姑娘已然服过第三碗药,便在那里候了片时,见并无异样就回来了。惟是二姑娘依旧闹得很!见谁骂谁!王上也呵斥不住!”
妘楸不禁蹙眉,别有思量,喃喃道,“不该如此啊……既是第三副药了……倒底哪里不对……”
不明所以的宫女接话说,“哪里都不对!在二姑娘眼里,旁人就没有对处!独她一个占理!凭是夫人衣不解带、目不交睫地侍奉她家小妹这许多天,她不见夫人辛劳,只问为何没把人救活!而今夫人又熬心费神调配新药,她不称谢也就罢了,竟还明里暗里讽刺夫人包藏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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