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尔伦牧场的春天很快就过去了,草原上的第一朵野罂粟花开时已经是夏季。这个夏季雨水大,各个草场都呈现出水草丰美的景象。冬季各个牧场的牲畜死亡过半,好在天佑克尔伦,剩下的一半可以在这个夏季养得膘肥体壮了。
我爷爷那里食物的短缺已经到了无法维持正常身体需要的地步,饥饿开始侵蚀他的身体,他不得不写信向他儿子求援了。
自从接到我爷爷的信我奶奶就坐不住了,一定要带着他大孙子回沈阳。老希自然不会同意,他给我奶奶分析了利弊。回去,三个人都得挨饿,不如她们呆在这里,好在有肉有牛奶可以很好地维持生活。最后决定老希一个人回去给我爷爷送食物。
从老希决定给我爷爷送食物,秀木就开始张罗收集可能带走的各种食物。晒肉干自不必说,有人建议打鱼晒鱼干,守着克尔伦河鱼是不缺的,还都是野生鱼。那时候似乎没有野生鱼的概念,因为就没有养殖鱼。蒙古族牧民们通常不吃鱼,他们认为那是水里的虫子,不可食用。后来有汉族人进入草原才开了吃鱼的先例。但是多数老牧民们依旧固守观念,拒绝吃鱼。
盛夏晴朗的夜晚,星星像是伸手就可以够得到。五一在老希家吃晚饭,老希的性格很招年轻人喜欢,他喜欢交朋友,每到夜晚他家那不足八平米的地窨子里通常是门庭若市,秀木的性格也很好,谁来都会热情招待。
今晚大家来的任务是帮着做鱼钩,绑鱼竿,明晚去钓鱼。
老希有一个蒙藏学校的同学,双龙,比老希高两届,才华横溢,在学校时任团高官,后因被有政治问题的同学牵连,考大学政审没通过,高中毕业后也来到了呼伦贝尔,在海拉尔的师范学校教书。他高中便入党了,据说曾经是学校重点培养的党员,如果没有被牵连现在应该是国级干部了,也因此遭遇,他经常喝酒,酒后总是唱苏联歌曲“三套车”,唱着唱着就会流泪。我那时候小,每次看见他流眼泪都会跟着他一起哭,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那个时候就该是掉眼泪的时候。此人酷爱钓鱼,关于钓鱼的知识老希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地窨子前的小院里,牧场的年轻人几乎都聚在了这里。五一在用火烧缝衣服针,烧红了之后再把它弯成鱼钩的形状,不同于真正鱼钩的是没有倒钩。不过据老希后来说那时克尔伦河里的鱼太多了,因没人钓鱼,鱼特别傻,别说没有倒钩了,就是直钩都能钓上来。
“五一,老希给你找媳妇这事有没有影,我看你小子这媳妇难找。”朝克一边削着柳条子一边说。
“老希,你有没有大姨子,小姨子啥的,给我介绍一个,弟妹那么漂亮,她的姐妹也差不了。”五一认真地看着老希问。
“唉!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大姨子,也没有小姨子,你弟妹是独生女,天下无双,你小子就别做美梦了。”
“大娘,你咋不多生几个像弟妹这样的漂亮姑娘,也给我个当姑爷的机会,到时候我给你做牛做马。不像老希,整天下牧点,家里啥忙也帮不上,这姑爷要他干啥。”五一开始逗我姥姥。
“这地方,再有姑娘俺也不让她嫁到这来,离俺家那老远,冬天冻死人,平时想喝个糊糊都喝不上。”我姥姥最不喜欢克尔伦牧场的就是喝不上玉米面糊糊。之后在能买到玉米面后,从我记事起我家似乎天天都喝糊糊,我姥姥做了一辈子我家的大厨,每天吃啥全由她老人家决定。
第二天吃过晚饭,老希和五一便去克尔伦河边钓鱼了,他们穿着高筒的水靴子,把女人们的头巾围在头上防蚊子,远远看去很滑稽的样子。他们把喂马的麦麸子兑上羊油和成团做鱼饵,别说,鱼还真喜欢吃,不到半夜十几条鱼便轻松收入水桶里,一米多长的鲇鱼就有三条,水桶里根本放不下,五一是用绳子拎回来的。收获颇丰,只是两个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二三十个蚊子包。
接下来便开始晒鱼干。我姥姥把每一条鱼都用绳子吊在院子的栅栏上,让太阳晒着,可是不到半天,鱼身上就开始生蛆,密密麻麻,以至于秀木看见就想吐,可是那也得忍者,她和我姥姥用柳条把蛆扒拉掉,过半天又生出来,她们又扒拉掉,就这样反复着直到鱼晒成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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