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玉便将酒杯缓缓送至了嘴边,此刻便连阁楼上的那名侍卫都紧张起来,忍不住对那玄裳男子低声道:“这酒中该不会下了药吧?”
酒中并无任何药物,不过是西域盛产的葡萄酒,萧锦玉在闻到酒味之时便已得出结论。
“不过,昀舅舅今日约我来,就只是想要阿玉陪诸位郎君喝酒的吗?”
陪酒这两字可不怎么好听,这是拿她当伎子来取悦自己这帮狐朋狗友吗?
萧昀连连否认摆手,道:“不是,阿玉不远千里从北地回到咱们这南陈,恐怕还没有熟悉我们这南地建康风物美景,你刚才也说曲水流觞是雅人所好,有句话不是说‘会稽王谢两风流,王子沉沦谢女愁’么?如今王谢虽已没落不在,但士族风流犹存,所以今日昀邀阿玉前来,实是想让阿玉也体验一下何为士族风流?”
听到‘会稽王谢两风流,王子沉沦谢女愁’以及王谢虽已没落不在这句话时,萧锦玉但觉内心有如被刀划过一般疼痛,
这时,萧昀竟然还凑到她耳边道:“还有,阿玉别一口一个舅舅的,你看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你这么叫不是把我叫老了吗?”
拂袖迈出一步后,萧锦玉颇有些揶揄的问:“那我应该唤你什么?萧郎吗?”
“叫萧郎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叫什么舅舅,就叫萧郎呗,大家也正值锦瑟华年,你们说是不是?”陆晟再次喝了一句,一众士子连忙又跟着起哄!
“来!阿玉,我们便来玩一玩这羽觞随波逐的游戏!”
萧昀的兴致顿时高涨了起来,好似已完全忘却了适才的难堪,说真的,他多次屡屡试探,别说是将这少女玩弄于掌心了,直至此刻,连她一根寒毛都没有触碰到。
不过,他也不着急,今日她既然来了,就绝对没有可能让她完好无损的离开这里!
“会作诗吗?”寻了一处软塌而坐,萧昀又问。
“什么样的诗?”
似未料到她如此问,萧昀一怔,旋即坐直了身体,抬手示意池馆四周满座的众士子。
“来,给阿玉小娘子来几首,抛砖引玉一下!”他喝道。
“好呀!那我先来!北窗聊就枕,南檐日未斜。攀钩落绮障,插捩举琵琶。梦笑开娇靥,眠鬓压落花。簟纹生玉腕,香汗浸红纱。”
陆晟开了头,其他众士子亦纷纷接道:
“解罗不待劝,就枕更须牵,复恐旁人见,娇羞在烛前。”
“恃爱如欲进,含羞未肯前,朱口发艳歌,玉指弄娇弦。”
“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婉转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一时之间,靡艳之气与大笑之声充斥在了整个大厅空间,萧锦玉如何不知,这些诗不过是纯粹以一种赏玩的态度来描绘歌妓的娇羞与伤感之态,词风流靡艳丽,最早便是以简文帝萧纲的宫体诗为代表,多写宫廷女子的吃穿睡行以及男女私情,久而发展,便成了亡国的靡靡之音。
江左篇制,溺乎玄风,嗤笑绚务之志,崇盛忘机之谈。这便是南梁当时有名的文士刘彦和曾经对此作出的评价。也正因如此,所以在候景乱梁之时,千年士族不堪一击毁于一旦!
确实是被消磨掉了于战场上杀敌称雄的斗志啊!也无怪乎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士人会被骂作两脚羊!候景仅用八千兵马就能踏平整个南梁!
可让萧锦玉没有想到的是,二十年之后,这些南地世族子弟依然还是崇尚这奢靡绮艳之风,醉心于诗酒玩乐,不思进取。
“怎么样?这些诗如何?”
正在萧锦玉黯然沉思甚至有些恼恨的握紧拳头之时,萧昀忽地又凑过来问。
萧锦玉心神微凝,松开手,笑道:“男人的心思,阿玉实是不懂,如此艳丽之词,怕是左思亦有不及也!恕阿玉愚钝,不擅此诗!”
她话一出,众士子脸上皆露失望之色,那陆晟更是暗道:不过是一空有其表的俗物罢了!
念头刚转,却又听她道,“不过,阿玉虽不擅诗,却擅画,若是诸君不弃,阿玉可为诸君献上一段画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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