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如水般清冷。
沈桑榆坐在书桌边,拿着一支彩色铅笔,就那么发呆,杵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构思了很久,也没画出来个什么东西。最后只勾勒了一朵花的外形。
张薇薇早已睡熟,沈桑榆开着暗黄色的小灯,彻夜不眠。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傅宜生。沈桑榆小心翼翼地抱着椅背上的外套,走出卧室。
沈桑榆拿起茶几的钥匙,出了门。
傅宜生他们在城西一座小镇的加油站拦截到了蒋孟,彼时他正把自己锁在车里不肯出来。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蒋孟利用邮箱里最后一点油,视死如归地踩下油门,向不远处的护栏冲去。
护栏外,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悬崖下,是一道湍流涌急的大江。
曾经有个女孩自杀,从这里奔向死亡,尸体根本没人敢去捞。即使江面偶尔风平浪静,但谁能预料到表层之下暗流涌动呢?
每一年,这里的护栏都会重点检查维修,生怕出现事故。
蒋孟貌似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离谱,铁了心要和法律与公道闹得鱼死网破。
很可悲,一个人并不承认自己的错误,甚至以死相拼,都不愿认清事实。
车子极速前进,嗡嗡响的发动声和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让刑警们没辙。
可惜在还有接近一米的时候,车子的发动声却渐渐淡了下来。
没油了。
这在傅宜生的意料之外。刑警上前,举着空洞的枪支,把他重重围住。
车内的蒋孟自知无望,惨淡地笑了一下。
通往悬崖的路,明明是下坡,就算没有油了,也没有理由会停下。
蒋孟拔出车钥匙,扔在座椅下的脚垫最里面的一个角落,然后开了车门。
傅宜生冷峻的眉眼同他对视了一秒,蒋孟平静如水,走了两步,把卡在前车轮的石头用力搬移了出来。
车子掉入无尽深渊的那一刻,蒋孟说:“我跟你们回去。”
漫漫长夜,就像蚂蚁在挠着一些人的心一样,痒痒酥酥。
蒋孟很直接地承认罪行,现在他也只有这条路可走。
沈桑榆感到派出所时,浑身冰冷。
明明是快仲夏的时候了,她却怎么也温暖不起来。甚至觉得,黑夜正在吞噬她。
蒋孟被戴上手铐,衣着邋遢,脸上还有灰,实在不像一名昔日兢兢业业救死扶伤的医生。
沈桑榆在傅宜生的陪同下第三次走进审讯室,她还是那么冷静。
沈桑榆咳嗽了一声,呆了一会儿,她轻轻出声。
审讯室很安静,安静地可以听到呼吸声。
“你为什么要推向眠。”
沈桑榆眼睛里空泛,还有几分因为近来没有休息好的干涩。
蒋孟沉默不语。
沈桑榆死死地盯着他,就这么盯着。
“她和那些雕文刻镂的女人没什么区别。”蒋孟低头,回答沈桑榆。
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沈桑榆竟不知还能问些什么。
这些问题都太苍白无力,最终得到的也只是个令人痛心枉苦的答案。
沈桑榆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两日之后,蒋孟以“故意杀人罪”送上法庭。在这场丧尽道义的案子里,为时五天,一日如年。丧命的,除了向眠,还有蒋孟的亲姐姐。
沈桑榆怎么也不知道蒋孟为何会手足相残,杀向眠的动机,只在口录里一句“她就是虚荣,就是该死”告一段落。
蒋孟被判处无期徒刑,将永远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岁月里。他的世界,夹满了灰尘。
沈桑榆没有盘掉花店,她卖了几幅自己珍藏的很喜欢的画作,毁了约。
少女早就放弃了大好光明的梦想路,成了一名天天可以闻到花香的平庸女子。她搬去了洞湖小区,那是爸爸生活过的地方。搬家那天,常东隅也来了。他没有欺负沈桑榆,只是一句话也不说地搬着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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