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里好冷,瞧你手都冰凉,我们赶紧回去吧。”他将她冰块般沁冷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捂着,搂着她的肩走回西厢。
他没有看见,正房和东厢一直亮着灯。
她迷迷糊糊间听见撕心裂肺的哭声,像是失偶的母狼在旷野悲嚎。
睁开眼睛,从床上一坐而起,掀开纱帐,看见奶娘肥胖的身躯填满了椅子,正支着头打盹儿。
“已经过寅时了!三少爷走了么?”
吴令姬急忙起身,从床边雕花衣架上扯过一件桃红绫袄披上。
“早走了。”奶娘仍撑着头,半睁着泡肿的眼睛,懒洋洋道。
“不是让你叫我吗!”吴令姬跺脚道。
“野利妾都未送他,连院子门都没出。”奶娘肥厚的嘴唇往下一撇,“只有少夫人去送,你又去作甚。”
吴令姬懒得跟她多说,呼地拉开门,初冬凌晨彻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吴令姬缩了一下身子,用手拢着衣襟,冲进了漆黑的夜色。
刚跑到西角门,就听见一声龙吟般的马嘶,她心里咯噔一下,等她冲出门槛,只来得及看见奕六韩策马离去的背影。
听着那远去的马蹄声,她踉跄着几乎支撑不住自己,忙扶住朱漆门柱,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
苏葭湄的紫莲色羽缎披风,从雕花朱红门槛上迤逦而过,声音平淡,“走吧。”
“我让奶娘……寅时叫我……”吴令姬小步跟上苏葭湄,抚着胸喘息着解释,“可她毕竟……年纪大了……支持不住……”
“没有关系。”苏葭湄低头一笑,双手轻护着腹部,黎明前的冷风吹干眼角泪痕,“每次都是我送他最后一程。”
回到迎晖院,西厢仍传来歌琳的哭声。
书盈伺候苏葭湄上床补觉,给她被窝里塞了一个汤婆子。
然而,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眠,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是和他在一起的一幕幕。
初识的早上,一圈圈的朝阳金光中,他如浴血修罗般走来
草原上夜风寒冷刺骨,他抱着她睡了十二个夜晚
玉井山的大雪夜,他第一次吻她,将两指轻轻摁在她的唇上
攻下庸城的当晚,他第一次要她:
“夫君,我的身段是不是比小歌差很多?”
“不会。”强壮健硕的身躯慢慢覆盖下来,将她整个人完完全全地覆盖,低沉性感的声音从她耳畔徐徐送入,“她是奶酪,你是清茶,奶酪吃多了,喝一口清茶真是人间至美。”
夫君……夫君……
一直忍住未落的泪水,大片大片地洇湿了绣着并蒂莲花的锦枕。她紧紧地咬住被褥,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哭着哭着睡着了,梦里随风千万里,寻郎去处,却被一声呼唤惊醒:
“三少夫人,二少夫人过来了。”
苏葭湄睁开眼睛,片刻的恍惚后,坐了起来,“请她等一等。”
在唐虞伺候下梳洗完毕,方才到外厅来。
见苏葭湄走出来,宁眉初用绢子捂着嘴,咳嗽着站起来,“弟妹……咳咳……”
“二嫂怎么过来了。”苏葭湄微微屈膝见了礼,扶着腰在坐榻坐下,书盈给她后背垫了一个绣着合欢花的缎子引枕。
宁眉初用绢子捂嘴低头咳嗽,眼睛却瞥着苏葭湄的肚子。咳了半晌方才缓过来,带着怯懦的笑容,歉疚道,“这么早来相扰,真是冒昧了。三少夫人还没用早膳吧,你先用膳吧。”
苏葭湄摇摇头,“我刚起床都没什么胃口,一会儿再用膳亦不打紧,二嫂你不用跟我客气。”
宁眉初还是那样怯怯地笑着,朝站在屋角的书盈看了一眼,又朝站在另一处屋角的唐虞看了一眼。
苏葭湄心里一沉,道:“你们都下去吧。”
书盈和唐虞退了出去,将门掩上。
宁眉初将椅子拖近,谁知这番动作又导致一阵咳嗽。
苏葭湄微微颦眉,怜悯地看着她,“二嫂这病,何不换个大夫试试?我家夫君他们野利部有个药奴,可惜做了军医,跟着夫君出征了。二嫂若早点说,可以让她来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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