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他连声惨叫,“我错了,小湄饶命!轻点,轻点哎!”
她一边束发,他一边叨咕:“你怎么把你的名字都绣在衣服的内里靠近心的位置?怎么不干脆绣在绕曲上?”
绕曲就是亵裤的兜裆布。
“哎哟!”他又惨叫起来,“我错了!我错了!你,你跟你爹一样,以前我一说错话,你爹就用弹指神功打我头!真是亲父女啊!”
不一会,发髻束好了。
两名侍女都看呆了,夫人的手真是巧夺天工,前短后长的怪异头式被变成了标准的汉人发髻,完全看不出异常,而且用时极短,不到半刻钟。
奕六韩自己照着镜子,亦是惊叹:“小湄像变戏法似的,我都没看清你怎么弄的,就变出一个发髻来了。”
面对赞美,苏葭湄十分淡定,接过侍女递上的皮冠,给他戴上,再绕到正面,为他系颔下的带子。
系好后,她退后一点,仔细端详。
他见她久久凝视他,轻拍她脸嬉笑道:“被我的美色震晕了?”
他笑起来雪白的牙齿闪闪发光,乌黑的眼眸也在闪光,宛如星河璀璨,仿佛世间所有的光华都凝聚在他的笑容里。
这光一般的男子。
她只觉目眩神迷,赶紧定了定神,上前为他正正发冠,谆谆叮嘱道:“去了高临,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可要改一改了。世家大族,规矩很严,没有你这样嬉皮笑脸的。”
“那岂不正好,给他们刮去一股新鲜的风!”他振衣而起,大笑着出门而去。
她摇摇头,对他无语,却有爱慕之色,在眉梢眼角漫开,扶着门框,裙裾在晨风中飘摇,默默看他离去。
他不曾回头。
“走吧,兄弟们!”他对着院中等待的众人大喊,信手一挥,大袖舞荡,“总算摆脱女人们了!咱们走”
他走在最前,之后是亲兵们,然后是张秀才、五大头领,最后是十五个副头领。
一行人转过山道,看不见了,苏葭湄依然在倚门而望。
而歌琳在另一间屋里伏在床上哭得昏天黑地、几乎晕厥,琪雅和两名侍女焦急地守在床畔,不敢走开。
“他走了吗?”歌琳带着哭腔,嘶声问。
侍女玛吉一阵风奔出去,又跑回来:“公主,汗王刚出院子。”
歌琳蹦起来,想冲出去,可又止步,转身扑倒在床,继续哭,哭一阵又问:“这回走了吗?”
侍女玛吉又奔出,跑回:“公主,看不见了,汗王下山了……”
“要不公主你也送下山去……”琪雅在旁边劝道。
“公主,现在去追还来得及,汗王他们刚转过山道……”侍女玛吉说。
“不,不!”歌琳狂叫,“我说了不送他!我受不了!”
她伏在床上嚎啕大哭,蓬松的卷发覆盖了整个背部,随着她全身的抖动而波浪起伏。
琪雅叹息着坐在床畔,俯下身去,轻抚歌琳肩头劝慰。
两名侍女亦眼泛泪光,无声地叹息。
头领们一直送奕六韩到山下。
晨风吹来大地深处的寒意,是北方大地积淀一整个冬天的寒气,在早春的清晨徐徐地散发,料峭入骨。
下了山,是一带丘陵荒岗,乱石横卧,灌木丛生,道路起伏不平,残雪和泥泞混合成一段湿滑难行的路。这样的路要走上十几里才是往东南方覃州去的笔直官道。
“就送到这里吧。”奕六韩回身望着兄弟们。
该叮嘱的话他这几日已经反复说了多次,此刻也就不再赘言,张开臂膀,和兄弟们一一拥抱告别。
他最先抱阿部稽。阿部稽狭长的灰眸蕴满深沉的不舍,喉结滚动,强忍情绪。拥抱的时候,他用很大的力量,猛拍奕六韩的后背,那猛烈的力量传达出的感情,让奕六韩不禁热血沸腾。
阿部稽和勒内是形影不离的,两人什么时候都站一起,于是奕六韩第二个抱的就是勒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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