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声带哽咽,泪眼模糊中看见那个黑巾蒙面、玄色长袍的身影,在迷蒙的醉眼里飘摇,如梦如幻。
我在做梦吗?真的是师父?当年决绝离去、不曾回头的师父?
这时他突然发现,他是俯身看师父,而不像许多年前是仰头看。
这个发现令他更是悲喜交加,扑通一声跪扑在师父膝下:“师父……”
玄袍男子将手覆在奕六韩头上,轻轻地抚摩,叹息。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弯下腰去,捂住心口。
奕六韩一惊,起身扶着师父的肩,感觉到师父的身子在发抖。他看不见师父的脸,却借着月光看见师父的眼睛,深陷而充血。
“师父,你受伤了?”奕六韩惊问,心如刀割,更紧地扶住了师父,“快跟我回草原,我让阿娘帮你治伤。”
玄袍男子连连摆手,又是一阵猛烈咳嗽,咳嗽声中,他扯下了脸上的黑巾。
奕六韩惊呆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师父,没想到月光下师父的脸惨白发青,显然是伤势已深。
“师父一定是美男子吧?”许多年前,当师父教他汉语典故“沈腰潘鬓”是用来形容美男子时,他曾经问过。得到的回答是师父的弹指神功,一阵剧痛穿透头颅,他抱头大叫,“痛死了,痛死了,师父肯定奇丑无比!”
没想到第一次见到师父真容,竟是这样凄惨的病容。然而,这张病容憔悴的脸,却依稀可见当初的英俊勇武,以及超越常人的刚毅冷静。
等这阵咳嗽过去,玄袍男子指着自己,“看见了?为师中毒已深,在死前,必须带你走。”
奕六韩震惊地问:“去哪里?”
“回家。”
“回家?我的家在草原……”
又是一阵咳嗽,师父喘息着,语声带了一点严厉:“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师的来历吗?”
奕六韩怔住,过去与师父相处五年多,他经常打听师父的来历,师父除了给他脑袋上来那么一记神功,从未回答过他。
今日,他终于要说了吗。
不知为何,奕六韩竟有些畏惧,希望他不要说出来。
“你的亲生父亲在等你,快跟我走。”
师父虚弱的声音却仿佛带着雷霆般的力量,冲击着他的心,让他久久震骇无语。
脑子里的酒意就在这一刻,猛地沸腾起来,月光在旋转,树林在摇晃。
玄袍男子紧紧抓住他的手腕,低哑地喝道:“快走,再迟疏勒人就进攻了。”
“你说什么!”又一重的震撼接踵而至,奕六韩简直天旋地转。
“疏勒人已经在附近埋伏好几天了,穆图可汗的斥候都收了左贤王的重贿。今晚疏勒人进攻,左贤王做内应。你快跟我走,让他们这群野蛮人自相残杀……”
艰难地说完这席话,玄袍男子倚着一棵树喘气。
奕六韩没听完就回身往山下跑:“我要去救穆图可汗”
他带着醉意,脚步趔趄,却散发出一股勇往无前的气势。
“站住”玄袍男子用尽浑身力量喝道,“穆图当年奸杀你生母,你还要救他”
奕六韩的身影突然凝住,许久不动,慢慢地回头,“师父,你在骗我,你不想让我涉险,所以骗我。”
“你不信为师?”玄袍男子大口喘气,声音冷厉,“你脖颈里是不是挂着一块玉?我能让你见到另外一块和你配对的,你信不信?”
这时,仿佛一张巨大的红色幕布铺天盖地罩下来,奕六韩和师父所在的山林瞬间被红色的光芒吞噬。
无数的帐篷腾起冲天的烈焰,照亮黎明前最深的夜色,无数利箭带着嗜血的呼啸声,向山下的大营倾泻而来。
“是左贤王放的火,疏勒人进攻了……”师父慢慢直起身,走近奕六韩,吃力地将手搭在他肩上,“穆图和他的心腹今晚都醉得不省人事,必死无疑,你母亲当瞑目了……”
奕六韩往下俯瞰的身影凝然不动,师父拍在肩上的手,也没有令他的肩膀撼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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