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已然是深秋,凉风入夜,把门口的一株槐树吹的‘簌簌’响,像谁在悲伤的哭泣。
王大海出门给亲戚放丧信,张小花和张娟拎着水桶去池塘边挑水。王木木则躲在奶奶的灶堂里,仍然不愿意相信,她的爸爸已经死了。
不一会儿,张小花拎了水回来烧。张娟上楼给王大江翻找衣服,她现在的家已经走到山穷水尽,再也没有钱去给王大江准备一套体面的寿衣,衣柜里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拿了一件去年过年穿的棕色大衣,还有一双没来得及穿的新布鞋。
王木木坐在灶堂里问张小花:“奶奶,我以后是不是没有爸爸了?我是不是再也看不到爸爸了?”
张小花用哭声回应她。
王木木懂了,下巴抵在膝盖上,呢喃道:“可是我看不清爸爸的脸啊,怎么办呢?我看不清爸爸的啊。”
凌晨两点,张小花的水烧好了,她和张娟俩人给王大江洗净身体,里里外外的衣服全换了,让他干干净净的上路。
王木木一直站在床尾位置,她的近视真的很严重了,直至王大江的脸被黄纸盖住,她也没能够看清王大江最后的样子。
三点,王木木穿起白衬衫白裤子白球鞋,头戴白布,披麻戴孝的跪在王大江床前。
四点,所有的行程加速,张娟娘家来了人,王木木被张小花一把拎到门外,在看到舅舅张国庆后哭着喊了一声:“跪舅舅。”
王木木不知所以的跪了下去,被舅舅抱起来后,金彩妹拉过她抱在了怀里。这一刻王木木终于哭了出来。
她抱着外婆哭道:“外婆,我没有爸爸了,我以后再也看不到爸爸了。”
金彩妹哭着紧紧的拥住怀里的孩子。
五点,姑姑到,王木木又被拉到了村口迎接,一家人一路哭天抢地的走了回去。
六点,哀乐到,王木木继续跪在床头,继续麻木的听了一个小时。
七点,殡葬车到,王大江被众人抬起推进了逼仄的车厢里。这时,门口已经熙熙攘攘的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八点,车子驶入殡仪馆,开始遗体告别。三鞠躬后遗体拉进火化室,王木木看着王大江被拉走,心口揪着疼,麻木的坐在门口想哭哭不出。
九点,火化还在等候中。
十点,骨灰处的窗口打开,王木木拿着骨灰盒里的红袋子装下了王大江的骨灰。
秋风刮过,落袋的骨灰迷了她的双眼。
十一点,王木木抱着骨灰盒回家,家门口依然站着一群人,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抹眼泪,还有人畏畏缩缩。
都知道王大江得的是肝病,会传染,从他生病回来的那一刻,村里的人从未踏足他家半步,生怕自己从他家门口走过都会被传染。
张娟看到骨灰盒那一霎那,整个人委顿在地,放声痛哭。
可王木木在金彩妹那哭过以后,却一滴眼泪未流。
她在想,我的眼泪呢?我爸爸死了,为什么我不哭呢?
下午两点,王大江的骨灰盒和他那台收音机一起送入村里的纪念堂,本来熙熙攘攘的门口一下子又恢复到冷冷清清。
而王大江的一生,自此匆匆结束。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算解脱了吧。
可家里始终被一股悲伤的气氛笼罩,张娟从亲戚都走完后一直坐在门口,一动不动看着王大江的遗照,整个人的精神都卸掉了一半,她要求的解脱,在这个时候全是对未来的茫然。
王木木蹲在张娟身边,她的臂上已经围上一块孝布,白衬衫还套在身上,纽扣早已经不见两颗,露出了里面的旧毛衣。白裤子也没有脱下来,王木木没有白裤子,半夜急急忙忙也不知道谁的白裤子翻出来套在她身上,显得又大又肥,腰带也没有,张小花扯了几根稻草给她系着,现在,稻草已经被拉掉,裆掉下来一半,不伦不类的挂在王木木身上,可大家都跟看不见一样,只顾着自己伤心,任由孩子不伦不类蹲在一边不管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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