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新侬一愣:“洛水受伤了?”
最近忙着算计洪门的码头,颜新侬军务繁忙,很少沾家,而颜太太怕丈夫担心,颜洛水的小伤就没告诉过他。
“没事,皮外伤,已经长出了新肤,疤痕也不会留的。”顾轻舟道。
颜新侬舒了口气,而后又笑:“洛水性情寡淡,自从结识了轻舟,她居然有点正义,会替人出头,难得难得!”
“是吗?”顾轻舟微讶。
“是啊,洛水之前一直很寂寞,她不喜欢交朋友,多半是没有投缘的。”颜新侬道。
想到这里,颜新侬就欣慰看了眼顾轻舟。
自从谢家离开岳城,明白谢三公子对她无情之后,颜洛水消沉了很久。这些年,她多是闭门不出,朋友不交,颜新侬和颜太太都担心她。
和顾轻舟来往之后,颜洛水的心好似又活过来了。
她在学校替女同学出头,从前是不敢想的,她从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颜新侬又道,“你是霍家小姐的同学,也算有缘了。”
顾轻舟点点头。
青帮最年轻的坐馆龙头,听闻跟司行霈一般心狠手辣,顾轻舟就对他那个人没什么兴趣,并不好奇。
跟司行霈相似的人,顾轻舟都很讨厌。
她去帮忙治病,这是义父的交情。
车子很快就到了霍公馆。
霍钺的仇家更多,霍公馆守卫森严,俨然是第二个督军府。
满院静悄悄的。
颜新侬的车子停下,他和副官步行,在霍家佣人的带领之下,到了霍钺的卧房。
霍公馆虽然也是花园洋房,可越往里走,修建得越发古典。
长长的回廊,用了黑漆雕花的柱子,种满了藤蔓。
两旁的屋子,都是老派的亭台楼阁。
雕花的窗户上,也镶嵌了玻璃。高大威严的缠枝大门,成套的花梨木家具。
“颜参谋,您来了?”有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像是霍钺的手下,接待了颜新侬和顾轻舟。
进了卧房,迎面是一架两人高的什锦隔子,上面摆满了古玩,每件都价值连城什锦隔子后面,是一架黄杨木底的十二扇屏风,秀娟烟波流水的江南,柳枝款摆,阡陌青翠。
越过屏风,才看到霍钺的病床,以及半坐在床上的人。
四目相对,顾轻舟有点吃惊:此人为何这般眼熟呢?
她凝眸想了下。
对方的眼芒微动,既像是吃惊,隐约有带着几分惊喜。眼波一闪,他黑黢黢的瞳仁安静了,好似方才那点情绪,是顾轻舟的错觉。
“哦,是您!”顾轻舟恍惚了下,突然想起正月里遇到的一个人。
那次她和颜洛水、颜一源去跑马场,她被小孩子撞到,推翻了一位仕女的水杯,是这位先生帮她解围的。
当时颜洛水还说,他长衫儒雅,应该是个教书先生。
却不成想,他就是鼎鼎有名的青帮龙头霍钺。
顾轻舟有点吃惊。
“是啊。”霍钺微笑,笑容恰到好处的倜傥尊贵,“原来你还真是神医。”
顾轻舟笑了下。她听说过的霍钺,与她半年前在跑马场相遇的男人,很难重合到一处。
一个是凶狠腹黑,一个是儒雅斯文,南辕北辙的外貌和内在,叫人惊诧。
顾轻舟也喜欢老式的斜襟衫和长裙,故而长衫布鞋的男人,让她感觉亲切,下意识觉得是一类人。
没想到,她这次看走了眼。
顾轻舟眼帘微垂,两小把小羽扇的睫毛再扬起时,她眼底的惊诧全部收敛,贞淑微笑。
“我上次就说过,您是寒邪内附,外显假热,果然不假吧?”顾轻舟笑道。
颜新侬微讶:“轻舟,你见过霍先生?”
霍钺眼芒微动:哦,原来她叫轻舟。
轻舟,很美的名字,还记得苏轼的诗写:一叶轻舟,双桨惊鸿,水天清,清湛波平。
澄澈的画面铺陈在他面前,竟和这少女格外的融洽。
霍钺不言语,高烧让他的思考变得迟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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