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傍晚,凤阳山山道。
一轿夫对着顶青布小轿高声笑言道:
“公子,这趟活您得再加钱啊,天都要黑了,夜路可不好走,下山起码还得有二十多里路呢!”
“辛苦各位了。”
闻声轿帘被节白皙修长的手指从里面挑起了一角,轿中之人说话音色有种刻意压制的沙哑:“回去之后赏银翻倍。”
“谢过公子了!”
那位公子不知是个什么来头,身着一袭雪蚕丝织成的月白长袍,衣摆边角还绣着巧夺天工的流云暗纹,生动形象的展示了什么才是有钱人的装备。
只是这个有钱公子的长相实在算不得英俊,简直可以说是对不住这身装备——
一双眼睛弯月牙儿似的,眉目之间不带一点英气,秀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粉嘟嘟的小嘴,白嫩嫩的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稍弯弯嘴角颊上便生出两个小梨涡。
略显瘦弱的身板,两抹像吃完炸酱面没擦干净嘴似的八字胡,左眼眼角下还有颗绿豆大小的黑痣……
啧啧啧,一言难尽。
轿中心情正好的唐婉儿取出怀中小镜,对着镜子把眼角有些松动的黑痣按结实了些,鬼使神差的轻叨了句: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话音刚落,小轿轿顶便落上了个人,压得轿子一沉差点翻了。
唐婉儿惊恐的去撩轿帘,不料一个麻袋迎头就给她套上打晕了,那颗粘的不大结实的黑痣终于光荣掉了下来。
“又带你们家傻少爷巡山来啦?缘分之至巧遇了你们。行了,你们也知道流程,回去拿钱赎人来吧。”
坐在轿顶发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肩扛大刀的壮硕汉子,嘴里两颗虎牙很是惹眼。
他叫虎牙牙,做山匪劫道生意的,平日劫这顶青布小轿劫惯了,以为这次里面坐着的还是镇上地主家那位宝贝傻儿子呢。
“误会了!误会了!”轿夫鹌鹑似的窝在一边弱弱提醒着:“这次不是我们家少爷,虎爷高抬贵手求放过啊!”
“不是吗?瞧这怂孩子倒霉催的。”
虎牙牙从轿顶跳下来贱兮兮道:“老子劫轿不问人,就算天王老子今儿我也得绑回去——臭虫你磨蹭什么呢?手脚麻利点!”
山匪寨子在凤阳山林中深处一个高坡上,傍河而建,规模不大,是个二层木竹制寨子小楼——
二楼休息睡觉,一楼生活,满打满算带上茅厕统共也就十多个房间。
寨子门口搭了一个五人多高的瞭望台,上面挂着一面玄色旗子,旗上龙飞凤舞的书了一个朱笔的“沈”字。
寨主名叫沈宁熹,此刻正在河边背坐靠着一株桃树下刻木头,身侧桃枝吊垂着两个馒头大小的白纸灯笼。
刚在河里沐浴过的他衣襟半敞着,及腰黑发散在背后,湿淋淋的嗒着水,微风拂过,偶有几片花瓣粘在发上,无意借得一缕桃花香。
沈宁熹手中雕刻着的木头偶人已初具雏形,是个眉目温柔的男子,丰神俊朗。
“沈老大,牙牙哥请你过去一趟。”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路小跑奔过来,人没近前声便传来了。
“何事?”沈宁熹头也没抬,声线慵懒的像宿醉人的梦呓。
“牙牙哥说不小心绑了个皇室公主,想跟你商量下该怎么办。”
沈宁熹闻言刻木头的右手一颤,匕首利刃不小心割破了手指。
他不着痕迹的捻去血珠,轻念了句道:“皇室的?那就撕票吧。”
言罢,沈宁熹继续专心致志的刻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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