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木原 (3-1)

幽暗狭窄的空间里，木原做完最后一组倒立俯卧撑，缓缓将脚从墙面落到地上。

汗水一颗一颗布满赤裸的肌肤表面，在绿色的惨淡光线下，闪烁着暗夜露珠般的微光。

身体每一个主要关节的肌肉附着点都在微微抽搐，但是感受不到疼痛，木原揉了揉股关节和膝关节，这些地方的不适感提醒他必须尽快回岛，去接受三个月一期的融合剂注射。

今天是回程的日子。

他将地上的充气床用刀割破，切割成一片一片装进垃圾袋，然后就着袋里最后一瓶水，开始吃剩下的食物。

压缩饼干的味道如同木渣，使得进食成为一种考验，像是必须完成的任务。

真难吃啊，这味道令他想起很多年前跟着父亲在防沙林劳作的时候，咀嚼野生木薯的感觉。想到这里，木原自然而然地怀念起灰棘沙漠的毒辣阳光。

可能是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待得太久了，而不是因为软弱。——他给自己解释。

“小东西，你是不是也想去地面上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木原看着管道下面的一只肥硕老鼠说道。

老鼠的一只后腿被绳子系在管道上。

这只老鼠似乎已经开始习惯跟他相处，不再因为木原忽然说话而吓得团团转，它侧过头，用黑豆一般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奇怪的人类。

木原将手里还剩的最后一小片饼干放到它跟前，老鼠被他的举动吓得立刻躲进了管道的阴影里。

“谢谢你陪我这么多天，没有什么可招待你的，不过，你也该减肥了，这么胖是很难生存下去的啊。”木原拍了拍手，将手上沾的饼干屑抖落干净。

将所有垃圾装进塑料袋，然后拉起绳子，将拼命挣扎并且吱吱乱叫的老鼠拖过来，解下它腿上的绳扣。

一放手，老鼠嗖地就顺着管道爬上了通风窗，消失在排气扇后面的黑暗中。

“还行，看来饿了你几天，是有效果的。”木原冲着老鼠消失的地方面无表情的说道。

从地上的黑色旅行包翻出T恤穿上，木原重新拉上旅行包的拉链前，伸手在包的侧袋里掏出一张纸片。

昏暗的灯光下，只能依稀看见纸片上有个被撕掉头部的人，穿着不知是灰色还是浅绿色的外套，木原怔怔地盯着纸片看了一会儿，似乎笑了笑，“藤原，我要回来了，希望你已经顺利通过试验。”

重新放好纸片，提起包和垃圾袋，木原拉开检修间的铁门，一边迈步出去，一边头也不回地说了句：“那么，就再见了。”

无论繁华或是衰旧，城市的路灯下，都镶上了一道淡金色的边，让一切变得和谐美丽起来。

马路的绿化带后面，一只窨井盖被轻轻托起，黑衣的男人爬出来后，重新盖好井盖，拍拍肩上的灰，拎起包从绿化带后面走向不远处的一幢旧楼。

楼道和车库之间，有间用集装箱改造成的屋子，里面隔出三间淋浴房，供旧楼里的环卫公司工人使用。

一般这个时间点，工人都已经洗完澡下班回家去了，所以当木原走进去，迎面撞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边套衬衫边往外走的时候，他赶紧低下头去开淋浴间的门。

老男人停住脚步，一脸狐疑地看着木原手里的拎包，忽然喊道：“喂，你是哪个？我怎么没见过你？”

木原垂着的目光一寒，慢慢放下手里的包。

“问你话呢！你这人怎么还往里面走？”老男人忽然提高了音量，脸上的表情像是抓住了贼一样兴奋起来。

黑影一闪，咯地一声轻响，被木原捏碎气管的老男人瞪着眼睛慢慢垂下了头。

将尸体拖进一间淋浴房内，放在莲蓬头下，打开热水阀，带上门，木原拎着包走进隔壁一间，开始洗浴。

15分钟后，木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拎着包走出屋子。

走到路边，用伪造身份订制的出租车刚好在面前停下，坐进去后，将车调到手动驾驶模式，木原按照脑袋里熟记的地图，一路向东开往城外。

点32分，出租车停在港口外的路边，木原提着包下车，看了一眼马路对面堆积如山的集装箱，低下头过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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