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孤独的守护者（二）回家的人 (2-1)

何暮很确定曾经在安其拉神殿的一次昏迷中看到过现在的这一幕。

圆形的双层密封玻璃窗上爬满了不知名的粘液和筋肉状不明物体，而透过丝丝缕缕的缝隙，外面曾经人群熙攘灯红酒绿的地下城一片阴沉，紫黑色的虫族基质裹满了钢筋水泥的森林，影影绰绰的不明结构心跳般地蠕动着。

下沪市的“地面”和15层楼以下的部分已经被倒灌的海水淹没。而剩余的部分——谁说这里的虫族不喜欢在地下生活的？曾经住人的粗大钢筋混凝土立柱上现在住满了虫子。它们没有独立人格也就没有私人生活，也就不存在业余时间，它们只需要活着，然后干活，然后进食，然后休息，继续干活。

何暮悄悄地从水下进入了城市，接近了自己的住处，并用惊人的速度在虫群发现是什么东西飞过去之前冲进了自己的家。

对于大部分虫族单位来说，地下城的人类住所空间太过狭小，它们更愿意把建筑附着在立柱表面和枝杈间。门当然被破坏了，也有什么东西曾经进来搜索过，但是显然没有找到活人，也对屋里的人类制品毫无兴趣。由于基质的重新密封，让何暮的家就像是一个时间胶囊一样基本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除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可街坊邻居家就没那么幸运了。即使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虫族的紫色基质——这一点让何暮非常诧异，这基质和其拉虫族的基质看起来几乎是一样的，但是组成成分却有区别。艾泽拉斯虫族的基质是一种混合胶装物，而这些虫子的基质里还额外含有大量微生物，准确名称应该是“菌毯”——包裹了所有露出水面的城市遗迹，但还是可以发现很多战斗的痕迹。水下有很多武器和载具的残骸，洞顶和地面到处都是弹孔和大坑，不少柱子明显是被轰断了之后新接上的。而且，几乎每家每户都有被暴力进入的痕迹——那些破破烂烂或者干脆成了一个大洞的地方，估计就是有人曾经在里面抵抗过。

但是何暮一具尸骸都没有看到，连骨头都没有发现一根，甚至血迹都没有。想必尸体，包括所有的有机物，正是它们需要的“资源”。因为这些虫族明显对金属毫无兴趣，连它们的建筑都是有机结构，而它们的“载具”根本就是各种大型虫子而已。

何暮颓然瘫倒在床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回到家了，唯一能找到的人生目标消失了。不解、悲愤、孤独和无力层层叠叠地压在了他的心头，完全击垮了他。

他原本早就接受了地球被占领，人类已经灭绝这件事。在艾泽拉斯生活的日子里他甚至放弃了启动基因库的计划，接受了那个新的世界。

为什么就在他取得了堪称辉煌的成就，感觉自己也可以是艾泽拉斯的一部分，也刚刚开始找到了家的感觉，并憧憬着一段全新的人生的时候，无情的命运要再一次嘲弄他。现在他不得不独自面对一个分外残酷的现实：这恢复了生机的地球上，只剩他一个人类了。而一切已成定局，他什么都做不了——就算他突然天下无敌，可以凭一人之力杀光地球上所有的虫族，却改变不了人类文明已经消亡的事实。

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两个世界都不愿意眷顾他，两个家都离他而去了！

何暮就这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反正也没有电，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希望。

不知躺了多久，恍惚间，他似乎看到曾经的自己穿着制服冲进了家门。那个何暮打开了温暖的黄色灯光，喜气洋洋地三两下脱光衣服，唱着歌挥舞着拳头迈进浴室，鬼哭狼嚎地开始洗澡……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自己”走到镜子前，开始刮胡子，吹头发，接着不停地换衣服裤子鞋子，直到自我感觉良好为止。然后拿出手机，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噼里啪啦地聊了几句，最后飞也似地又冲出了家门……

淋浴、体恤衫、牛仔裤、手机……感觉好遥远的东西……何暮翻出了空间背包里的手机，开机解锁——在洛萨号甲板上才用太阳能板充的电。在艾泽拉斯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把它拿出来看了，反正没信号——这会儿感觉也没什么区别，没有信号，没有反应，只有壁纸上的年轻女孩还在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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