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晚枫也知道,有的医生病重了。
可她怎么会知道,在这些人中,有一个人,叫许明川。
他用这个名字,串起年少的记忆与过往,与她产生交集。
她认识的许明川,生病了。
对于每一位不幸感染的医护,俞晚枫都是钦佩且感动的。
他们在一线,是为守护他们这些普通人而病的。
于是她红着眼睛问钟楚眠,许明川病得重不重,会不会好。
钟楚眠无法昧着良心,与她说,许明川会没事。
在生死面前,人的控制力显得弱小而可笑。
谁妄图做生与死的主人,谁便缺乏对死的敬畏。
人人都期盼且坚信着,积极治疗后,一定会好转。
可又无可避免地明白,有时,是会有意外的。
于是,只能说一句,我们要相信,他会好起来的。
“要相信”,这是种信念,是最原始,最朴素的安慰剂。
俞晚枫又问钟楚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她。
钟楚眠也是刚知道的。
六年一别,别了太多的人。
他与生父离开,去了东陵,出国,留学,努力。
回来时,故乡与故土,隔着六年的时光,与他招手。
欢迎回来。
泥土的气息仿若昨日般呼吸,可多了许多青草的香气。
连泥土都能改变,何况人与事。
他联系上许明川的时候,许明川是个大忙人。可这个大忙人,忙里抽空,奔到东陵,与他不醉不休。
许明川抱着啤酒瓶,龇牙咧嘴:“钟楚眠,你大爷的,你终于回来了!六年了,你还舍得回来!”
许明川很高兴,钟楚眠很开心。
醉了一夜,次日,钟楚眠送许明川到机场,一别珍重。
许明川说,最近医院有点忙,过年时有假,再聚。
那时是十一月,东陵的梧桐叶开始枯黄,宛如燕尾蝶,翩翩而落。
再相聚时,怕是冬雪阵阵。
可冬雪还未降下,许明川病倒了。
许久许久,钟楚眠都不愿去相信这个消息。
他一遍遍求证,将真实证明为真实,将恐惧证明为恐惧。
而后,他做了这个决定,告诉俞晚枫。
他不得不做这个决定。
俞晚枫在天台上抹着眼泪。
她不是为谁哭。
她就是为许明川哭。
她不明白了,怎么大家就,都病了?
这么猝不及防,这么让人揪心。
于是她又想,徐乔会不会也病了,霍成珏会不会也病了?
还要有多少人倒下?
还有多少人可以倒下?
她忍不住哭。
瞧,她就是这么没用。
傍晚的时候,还没吃饭,钟楚眠将俞晚枫约到四楼楼梯间。
她可以与许明川视频通话了。
俞晚枫其实不太记得许明川的样子了。
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她无法准确地描绘出他的五官。
可当视频里出现许明川的模样时,俞晚枫发现,她是记得的。
这就是许明川。
他长大了,脸部的轮廓变得成熟,眉宇变得深邃。
可他就是许明川。
他躺在白色的病床上,没有戴氧气罩。
钟楚眠告诉过她,许明川情况好转了许多,所以暂时不用吸氧。
这是个值得开心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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