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山回来的玉茉和盲姐听到玉国泣不成声的话语,先是愣了一下,玉茉紧接着说:“哥,我去叫我爹,小雅妹妹去叫承德叔,你先别急。”玉国听了赶忙点点头,又冲进屋去帮着着看娄承实。不到一刻的功夫,娄家大大小小的人都挤在娄承实的小屋里了。老爷子想张嘴但又说不出话来,伸手招了招娄承德,承德跪倒在床前,哭着说:“爹,你说,你说。”
娄建树原本高大伟岸的身躯在常年病痛和饥饿的折磨下,早就只剩下一把骨头,他颤巍巍的张开嘴,似乎用尽全力一般说了一句:“儿,我对不起你。”承德握着老父亲的手,泪如雨下,抽泣的似乎要背过气去。次子承福擦着泪拍着承德的肩膀说:“承德,你别哭了,你哭的咱爹更难受了。”
娄承德用袖子擦了擦满脸的泪水,轻轻的说:“爹,我好着呢?”
娄建树深吸了口气,又说:“那么小就把你过继给了珠玉自立门户,启轩他娘死了也没能给你找个好媳妇,爹没照顾好你。”承德低着头,知道老父亲一肚子的话说不出来。他想起儿时因为过早的离开亲生父亲而抱怨争吵,心里不禁悔恨难当。
“爹,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启轩也好好的。”
娄建树又说了些临终托付的话,嘱托长子承实的一双儿女能平安健康,次子承福要本本分分过日子,幼子承德一定要再娶一门妻子,说完就昏死过去。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们见娄建树不动弹了,都哭着喊叫着,突然娄建树如同噩梦惊醒般睁开眼,盯着盲姐,叫了一声:“让她走”,随即就咽了气。
满屋子都被最后的一声喊叫惊了心,都不知道娄建树说的是谁,只有盲姐最后看到老爷子死时盯着自己的眼神,她慌乱的想逃离,但又理智的镇定自若的站着。大哥承实打破了沉默,喊了一句:“爹走了。”全家人也顾不上最后老爷子的话了,哭成一团。
接下来几天大哥承实家里操办着丧事,承福家里本来就不熟悉这些俗事,只在大哥家里帮忙打下手,只有娄承德在伤心之余思量着老爹最后说的那句话,爹这是让谁走呢?或者就是爹弥留的时候看到了什么,说了胡话。庄子上的人都来了,都念着以前娄家对他们生活上的帮衬,有帮着料理后事的,有安慰劝解的,有的更是在灵前大哭一场。原本荒凉的庄子碰上这一场丧事,显得更加没有生气了。
停灵三天后,老老少少抬着娄建树的棺木上了山葬下了,娄家人在碑前磕头道别,先是娄家三兄弟,接着是孩子们,再然后是媳妇亲眷们。娄承德冷静的看着在坟前跪着的人,他回忆着娄建树死前屋里站着的人,爹生前最在乎儿女,最期盼全家人一起团团圆圆,绝对不会在死之前让娄家人走的,白少亭腿脚不便没有前来,屋里就还剩下盲姐和梅兰小姨,可是又有什么理由呢?
这场丧礼似乎是辞旧迎新的开始。丧礼过后的第二天下午,干旱了两年多的娄家庄迎来了一场大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坏的但又重生的味道。雨水刚落下就被贪婪干旱的土地吸收了,枯黄的后山和干涸的河沟似乎也在大雨中敞开怀抱,家家户户都开了门敞了窗,高兴的说着今年的收成。玉茉和盲姐坐在门槛上聊着天,还没反应过来,院内晾晒着的衣服就被淋了个透。她们把衣服收回来,拧了又拧,然后搭在了凳子上。娄承德拿了块干布,帮着8岁的儿子启轩擦着淋湿的头发。
娄承德给儿子倒了碗热水,关切的说:“来,喝碗热的,别着凉了。”
楼启轩自小没了亲娘,父亲对自己管教又很严厉,所以十分乖巧懂事。启轩说:“爹,今年恐怕是个好年了,要不然庄子上的人都要饿死了。”
娄承德看着自己骨瘦如柴的儿子,点点头说:“是啊,这场雨下的真是时候。”
“爹,等咱日子好了,给我找个娘吧!”楼启轩知道娄承德又当爹又当妈的不容易,早就希望能有个人来帮着爹爹分担。
娄承德笑着说:“你这傻孩子,这也是你操的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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