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很快就要过去了。
这一点,单凭白昼依旧的难挡酷热是无从得知的,必须在清晨起来跑步时才能察觉。唯有在我于同一个时间点跑出社区铁门,或是在河边穿越一排雪松时,那相较前一天略带寒气的阴影,激起了手臂上些许的疙瘩,我才不得不承认早间的气温确确实实地在发生变化。
相对于跑步,游泳更能直观地感受到这细小的温差。游泳池里的泳者数量在一点点地减少,首先排除的,就是那些其实并不着迷于游泳,进池子只是图个凉快的人。对他们来说,游泳不过是避暑绝好的一种方式。紧接着,很多学生也消失了,报名的暑期游泳培训班刚刚结束,等待他们的,还有一大堆未完成的暑期作业。如此一来,对于真正喜爱游泳的人来说便成了享受——没有了在比基尼女友面前耍本领的愣头青,没有了突然横在泳道当间的冒失鬼,没有了一排排狼哭鬼嚎的培训班学员,水温不再燥热,恰到好处,水质也突然变得清澈起来,泳者大可以优雅地游个痛快。
孩子眼看就要上学了。保险起见,妻和我做出了一个决定:先为IKA请长假,一方面她的确得过了危险而紧急的病,按医嘱需要观察一段时日;另一方面,为了不再引起不必要的意外,以便于我能更专心地去寻找一切莫名其妙之事的由头。
抑或说,以便于我能更有效地找到笙承君。
我通过一切办法搜索有关“预知梦之团”的消息,不想最终却在小王的帮助下才得到一丝头绪。
“我似乎听说过那个组织。”
“哦?可有认识的人?”
“有。”他从一支不锈钢质的名片夹里抽出一张磨砂的亚克力名片,递给我。上面印着“某某化妆品贸易”的公司名,名字是“南宫山鳡”。
“你怎么会关注这个?”
我挥动着名片问他。
“我怎么会关注这个!不过是出于业务上需要去采访罢了,聊天的过程中偶然听他说起什么‘梦之团’。”他一边抽烟一边喝咖啡,咂着嘴说:“听他说从中还牟取了一定的利益,并直接帮助他走上了经商之路……总而言之,我权当他在说什么痴话而已。”
我拨通名片上的电话,一个自称是“南宫总秘书”的女人接起电话。我自报家门,并向她预约拜访的时间。挂电话时,她问道:“再确认下,你是杂志社的?”
“正是。”
“呣,奇怪。”
“何以奇怪?”
“似乎从未听南宫总会见媒体人。”
说完之后她便洒脱地挂了电话。
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我驱车一个小时找到了钱江南岸的一处圆形的写字楼。写字楼设计得极为隐蔽,尽管周遭毗邻百货商场和地铁站,但倘若不是随着导航,根本找不到入口;建筑莫约四十来层高,外墙装饰着红砖花纹,门前停满了诸如玛莎拉蒂、奔驰、林肯之流的车子,见不着几个行人。
我坐电梯上了三十九层,走进一扇紫色腰线的自动感应玻璃门,里面清一色忙碌着相貌甜美、身穿修身黑色西装及黑色短裙的年轻女子。其中一位将我引向总裁办公室,她烫着一头红色卷发,脚下一双普拉达将地板碾得咯吱吱响。
“你们公司做什么的?”我跟在她后面问。
“卖面膜的。”
她叩开了那扇厚重的实木移门,让我在门前稍等片刻,径自走进屋去,十来秒后才出门放我进屋。
办公室很大,不论是橱柜,还是书桌,着眼之处全是浅灰色的金属材质的面板装饰。明亮的落地窗前,一个身穿浅灰色西服、梳背头的男子陷坐在书桌后头的椅子里,正惬意地望向辽阔宽敞的钱江。
“请坐。”
他伸手朝窗前的会客沙发处指了指,并未看我。
穿普拉达的女人再次叩开木门,端进一组泡好的普洱,而后又轻轻地退出去。
“从这个角度看这座城市,你才会切身感受到空间的稀缺。”
男子始终朝着落地窗外的钱江看,我只能瞥见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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