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城市的石板路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黄沙取代的世界。
走着走着,远远地看见炊烟升起,黄沙之间,一片用木桩围起来的寨子出现在眼前。
在寨子边上,有一处看起来像战斗后留下的遗址,石质肋拱参差交错戳出地面,黄色的断壁残恒呲着裂口,带有竖直烟囱的废弃煤窑看起来像一艘永久石化的船只,停泊在褐色,灰色的石块海洋中。
原本不是这样的,鬼芸想起了二十年前,刚来到这的那会。
那会,这里有草,有树,有河。
那会,脚下踩着的不是黄沙,是一片处处都有动物啃过的痕迹的草地,上面有许多被踩踏出来的路径纵横交错。而且还散布着东一座西一座的小土丘,应该是鼹鼠一类动物的巢穴。
在这片草地对面错落参差的低矮灌木丛里面,树枝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像母亲的头发。
寨子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清澈的溪流缓慢地流过,许多小鱼在里面欢快地游动。她常常像个男孩一样,在河里扑腾,在河里抓鱼,直到天色暗了,有着一头乌黑秀发的母亲,会从寨子里出来,喊她回去吃饭。
现在看过去,只能隐隐找到已经干涸了的河床。
她这些年想了很多,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为什么从前的欢乐,再也无法找到。
走进挂着“清水寨”三个字的拱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由生锈的铁,腐烂的菜,酸臭的衣服等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气味,这种臭味是如此的难以接受,以至于让人身体皮肤都提出阵阵的抗议。
放眼望去,年代久远失修的房子,用硬木板做的窗户,用生锈的铁皮做成的屋顶。像鸡舍一般简陋,在一堆瓦砾之间蔓延生长着。
她对这里的印象,逐渐从儿时的温馨,变成了现在的困苦。
永远没有足够的食物可吃,没有一双袜子或者外套是完好的。家具永远都是破破烂烂,摇摇晃晃,房间总是凌乱不堪的。
粗糙的麦糠,劣质的面粉,反复煎炸过的猪油渣。
没完没了的冬天,硬邦邦的袜子,冰冷的水,摸起来粗糙的肥皂。
“鬼姐,你回来啦。”
看见高大的身影走进来,在寨子中间空旷地带打闹的一群孩子中跑出了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
“回来啦。”鬼芸露出温馨的笑容,把米袋递了过去。
她一向是个坚强的人,虽然也会有些抱怨,但大多数时候,这些抱怨都只是象征性地在她脑海里转一个圈,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这些米你们先拿回去,我先去看看梁婆,等会再回去做饭。”
“好的。”
孩子接过米,踏着愉快的步伐,朝寨子里一间低矮的平房走去。
这俩孩子,他们的父母都是鬼芸从小就认识的朋友,一起从关西迁徙过来的。在长大成人之后,这些朋友各自成亲生子,但又因前些年的一场事故,都去世了。
成为孤儿的孩子,她便接了过来,独自抚养,给他们取了新名字,鬼一和鬼二。
寨子门口左手边的一个屋顶塌了一半的房子里,有一名接近六十岁的老婆婆。
“梁婆…”鬼芸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在她身后,一颗小脑瓜子也偷偷探了进来。
只是里面的场景,却让他好看的小脸皱了起来。
这是一间很乱的房,满是油污的破烂桌椅杂乱地紧挨在一起。弯曲的汤匙,有凹痕的碗碟,粗糙的白瓷酒杯,表面全都是油腻腻的,每个缝隙都充满了污垢。
梁婆是个衣衫褴褛,浑身肮脏的老婆婆,双眼浑浊,似乎看不太清了,走路时都是用双手来摸索前进的,走近一点,便能闻到她身上扑鼻的臭味。
“鬼娃?是你吗?”她听到了声音,摸着漆黑的墙壁,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摸过来。
“是我,你别动,我过去。”鬼芸一路小跑过去,扶着老人家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这有两颗柿子,您昨天不是说想吃甜的东西吗,来试下。”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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