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美智来家里,她和纪子坐在那里,和她小声说话。
“今年的花期似乎长了几天呢?”美智说。
“是啊,不过都是免不了凋落的命运,即使花期略有不同也没有作用。”纪子说。
“我多希望你快点嫁过去,这样我就多个伴儿了,一想到这儿我就高兴。”美智激动地握住纪子的手。
纪子笑了笑没有说话。之前因为战事,婚期被推迟了,这样看来最难过的要数美智。
“你好像很难过。”纪子有点开玩笑地说。
“当然啦,不过啊,还有人比我还着急。你猜猜看是谁?”
纪子没说话,当然知道是谁。
“那最后她嫁过去了对吧?”我问信子。
信子回头看着我,之前她一直看着远处,她的眼神像是要穿过这些陈旧古朴的物件和景色,回到从前的信子身边。那是她们共同经历的,如今的信子和过去的信子,她们都是一个人哪!
信子看着我,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
“其实那是一九四一年了,我记得那会儿他们选了一个樱花开得正盛的时节,我记得纪子当时说了一句:‘我讨厌樱花’,这对于一向爱樱花的她来说真是反常。我后来才渐渐明白,因为相原有未。不过那天真的很美啊!纪子那么美丽。”
相原有未的个子在日本人中算是高的,宽宽的额头,黑发,薄薄的嘴唇,一双还算合适的棕色的眼睛。他人缘好,脑子聪明,举止优雅,颇有世家风范,而且他对穿着十分讲究,不止他,他们家的人都是如此,有时候他妹妹美智来咱们家,穿着那些漂亮的和服、洋装,真是让我羡慕极了。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便告诉母亲我要新衣服,母亲告诉我,我们落没了。我很惊讶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然,不是说那时我们已经买不起一条女孩子的裙子了,而是她告诉我我们的声望被挑战着,然后她告诉我姐姐嫁给相原有未的重要性。
“你姐姐嫁过去,不仅能过好日子,而且我们有了一个更稳固的靠山。”母亲的表情有些凝重。
“这是联姻。”
“有未喜欢你姐姐,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她,尽管你姐姐显得有些许冷漠,她没有告诉我她心里面的想法,不知何时开始,那孩子不愿意和我谈心了。不过如果她是欲擒故纵的话,我是很赞成的。你要知道,男人是一种什么生物,他们为女子美丽的容貌陶醉,可是这是留不住的东西,那就需要别的东西来稳固他们的心。”
“我见过的男人中没有几个是讨人喜欢的。”我对这种讨好嗤之以鼻。
“那是你还没有遇见你喜欢的人,如果真的遇见……”
“那会怎样?”我打断母亲的话。
“如果真的遇到喜欢的人,你会觉得身体很轻松,没来由地傻笑,你的脑海中会时常浮现他的样子,会想他此刻在做什么,说什么话,有过什么路。他说话的样子、走路的样子、睡觉的样子。慢慢的,这种喜欢可能会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东西——爱,那时候,对于容貌的喜欢可能会成为次要的,重要的是,他是这个人,他的品质、待人处事等等。”
“母亲,这真是一件麻烦事情。”
“你真是个小傻瓜。”母亲刮了一下我的鼻梁,母亲的手凉凉的。
“可是……”
“可是什么……”
“爱使两个人在一起,可是纪子并没有这些表现啊,是不是意味着她根本就是对相原有未没感觉?”
“你姐姐并不经常表露自己的情感,我想……”
母亲那时候犹豫了,她没接着往下说。
我想起相原有未对姐姐的态度,无论她提出什么请求,他总是乐意为她效劳,纪子不常要求他做什么,只是偶尔让他带一些花籽。纪子不太会买,有一次买回来撒了一把,结果就冒了两三株,有一天日头毒辣,连仅剩的两三株都焉儿了。我觉得他殷勤有加,博得了其他人的赞扬和欣赏,却唯独没有得到纪子的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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