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汉历八月,可是这漠北草原上,季候来得晚,夏天才刚刚开始。
几场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腥香,前些日子还是黄扑扑的旷野,仿佛一夜之间,就长满了齐膝深的青草,仿佛一层油绿的毡子,覆盖在山坡洼地上,绵延不绝,一望无垠,风吹草动,如绿色的海浪一般翻涌。
最难得的是,这碧绿的草海中,还长满了各色的野花,红橙黄蓝白,大的像斗笠,小的如星星、针芒,成群成片,五彩斑斓,令人目不暇接。
温朵娜难得有机会外出,兴奋的在马车前后跑来跑去,一会儿捧来一掬甘甜的山泉水,一会儿采来一把鲜花,叽叽喳喳的向陆机介绍着草原上的一切。
不过陆机却一点都不会觉得厌烦,在他听来,温朵娜清亮的嗓音和黄黄鹂一般悦耳,温朵娜绽放的笑颜,比这草原上的金莲花还要美丽。
也正是在温朵娜的介绍下,陆机才认识了这草原上的叶缘比锯子还锋利的羊草、根茎充满蜜汁的冰草,还有歪头菜、无芒雀麦、多花胡枝子、山野豌豆、斜茎黄芪以及鹅观草等各种各样的花草。
不得不感叹,这深浅不一的绿色中,竟还有这么多门道。
此时,他们的马队正行进在并州以北的西拉木伦河草甸一带,向着遥远的东方逶迤而行。
听温朵娜说,他们此行是要去索岳尔济山乌桓部落的北柳城,可是陆机并不知道这索岳尔济山在哪,对这乌桓部族也不熟悉,只知道是辽东的夷族,曾为患幽、冀两州,曹魏大将张辽曾在白水河大破乌桓,自此销声匿迹。
此次匈奴六王子刘聪出使北柳城,应该还是为了匈奴人“五族共盟”的事,只是陆机不知道刘聪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捎上。
在头曼城,经过数十天的修养和温朵娜细心的照料,陆机的伤势已逐渐恢复,只是仙灵大受折损,体质已大不如前,甚至快走上几步都会目眩头晕,更别说骑射奔驰和施展体能仙术了。
此次远行,刘聪帖帖的为他安排了一架舒适马车,以防他不堪忍受这千里跋涉之苦。
这几个月来,刘聪对陆机极尽礼贤招揽之能事,不仅好吃好喝的招待着,隔三差五还亲自登门探望。
“只要先生愿意屈尊委身,我已奏明父汗,定拜先生为军师,他日大业告成,先生出将入相,也不算辱没了府上的门楣。”刘聪不止一次的许诺道。
可是陆机身为汉臣,又岂能为了荣华富贵助纣为虐,只得誓死不从,刘聪见陆机如此坚决,倒也没有过分威逼,依旧以礼相待。
只是陆机每次想想刘聪索笔墨好向家里报平安时,都被刘聪拒绝了。
“先生好生在这将养,贵府上我们自会去通报平安,待先生身体康复了,我自会妥帖安排送先生归国。”刘聪总是笑着安抚陆机。
他态度是如此真诚,让陆机很难怀疑他的用意。
可在陆机的印象里,匈奴人生性都是狡诈凶残的,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匈奴王子的空口许诺,又怎能相信呢?
陆机躺在马车上,望着车外碧绿的草原和低得仿佛触手可及的湛蓝天空,心绪很难平静。
他的意识凝聚在马车前的一只灰色的鸟雀上,极力想进入这鸟儿的身体,借助它的视野来观察一下周边的环境,如果可能,他甚至想要借机逃脱。
可是他残存的仙灵实在不多,控灵术这样高阶的玄术,以他目前的灵力,绝难施展。
他在想,要是自己的仙灵还在就好了,不要说控制个鸟儿,就算是要在这上千人中的队伍中脱身,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士衡先生,士衡先生!你对着一只鸟儿发什么呆呢?那是乌鸫鸟,唱起歌来可好听了。”
陆机还在发愣,耳边却突然响起了温朵娜银铃般的嗓音。陆机回过神一看,只见温朵娜正笑靥如花的望着自己,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里满是兴奋之情。
陆机见到她一手握着一大捧紫色的花朵,一手提着一个竹篮,篮子里是一些红澄澄的果子,长得像柿子,但明显要比柿子更加诱人,上面还带着些晶莹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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