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烟浩渺,明月钩沉。
入夜后的黄土塬一片静谧,无论是亘古长存的深沟大壑,还是首尾相连的白色军营,全都笼罩在一片淡漠的星光里,有一种沧桑壮丽之美。
卫瓘听从胡陆二人的劝告,将军营安置在二十里外的野熊沟里。
“这是一个三岔路口,往西可以直达西河郡,往东是太原,往北是雁门郡。背靠吕梁,又有文水之险,可进可退,地势开阔,最适合扎营了。”那带路的老倌如此建言道。
的确,此处是四合之地,又据山河之险,即使是在陆机这样的兵家外行看来,也是大军驻扎的绝佳之地。
此时已经将近亥末,正是夜阑人静之夕,阴盛阳衰之时。
陆机青衫鹤氅,独自踞坐在一处高耸的土塬上,向下俯瞰着沟谷内的军营。
这军营首位相顾,按照卫瓘熟悉的章法,排列成一个八门金锁阵。布置齐整,暗蕴生死。
此阵规制宏大,精妙诡谲。的确是一个暗藏玄机的上古奇阵,按卫瓘的说法,这个阵法布置妥当后,凭人力绝难攻破。
可要是进攻的是个魔物呢?陆机心中到底放心不下。
陆机的身旁有一酒壶,里面盛着并州盛产的汾酒,清洌纯正、入口纯绵,饮后余香不绝,不愧是当地的名品。
这酒是入夜前,胡也先特意塞给陆机的。当时陆机说要一个人去谷顶的山垄上查看一下四周的动静。
“陆中郎,你说你奔波厮杀一天,不累吗,还不趁夜好好歇息一番,还要爬到垄子上去干嘛。”胡也先听说陆机想去垄上查看时,很是吃惊。
“这里离那将臣出没之地毕竟过近,我不太放心,想去勘察哨望一番。”陆机淡淡一笑。
“这站岗之事不是有哨卫负责吗?”胡也先挠了挠头,显然不是很理解。
“有些东西岗哨能看到,但有些东西,岗哨是看不到的。”陆机依旧是神秘一笑。
“那你等等我,我拿上家伙,和你一起去吧。”胡也先打了个哈欠。
“你就不必了,我是修上清术的,只消打坐片刻即可解乏,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接下来说不定还有恶战在等着呢。对了,若是有酒,倒是可以给我一壶。”陆机忙拒绝道。
如此良夜,他可不想被这个粗夯大嗓门的汉子给扰乱了。
那胡也先这才做罢,特意找了一壶杏花酿给陆机。
此时垄上清风渐起,虽有些寒意,但借着酒劲,陆机只觉明月入怀,酣畅舒爽。
垄下的军营里星火点点,困顿一天的人马都已经安歇了,四下里一片静谧,唯闻风声啾啾。一片淡淡的薄雾从文水畔延伸过来,蔓延至整个山谷,连那排布严整的营阵也变得逐渐模糊起来。
“马上就是子时了,届时紫薇交会,阴极而阳始至,这一夜应该可保无虞,看来是自己多虑了。”陆机抿了一口酒,淡淡的想到。
他余光一瞥,看到了那片缓缓移动的青雾,总觉得有点诡异,其中似乎有淡淡的煞气。可转念一想,已是冬令,阴浊之气下沉,凝霜结雾,想也正常。
可就在陆机神情一懈,准备收拾东西下塬时。却听得谷内万籁俱寂的军营里忽然破空传来一声大叫。
“啊!”
那声音凄厉惊骇,在这空旷的沟谷里尤显得刺耳突兀。
陆机忙精神一振,他收聚神识,透过那蓝雾朝军营里望去,只见一名士兵捂着脖子,掀开营帐惊恐的朝外奔去,胸前一片血迹,似乎是脖子上受了什么伤,留下许多血液。
紧跟在他身后冲出军营林一名士兵,步履蹒跚,身体不正常的抽搐着,似乎在梦靥一般,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他大张着嘴巴,唇舌带血,面目狰狞,发出一阵嚎叫,那声音高亢尖利,不似人类所能产生。
“救命啊!马成才疯了!他想要咬死我!快拦住他!”那被咬男子一边没命的狂奔着,一边惊恐地大喊道。
不少士兵听到这么大的动静,已经纷纷从各自的营帐里钻了出来。
那是中军的大营,卫瓘的统军大帐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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