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家与学校之间有一条宽广的大河,每天早上和晚上都是通过摆渡人接送,从河这边送到河的另一边,学校师生称那些通过摆渡来上学的学生为河那边人。
河那边的孩子上学都要过这条河,这条河上之前有一条水泥船,每趟最多只能渡20人,后面听说那条船有裂缝,半夜沉到河底去了,后来村子里又换了一艘大一点的铁船,最多每次可渡50人。
摆渡人有两种方法渡船,一种是直接用竹篙撑,那黄色的竹篙约五六米长,有摆渡人手臂那般粗,那是从山里砍回来的毛竹,船仓里还有一根青色的,应该是备用的。另一种是河两岸找了两棵粗壮的大树,横跨河面系上一根有成人拇指粗的尼龙绳,摆渡人戴上手套通过拉绳移动渡船。天气不好起风的时候,船头有一根绳子系在横跨河面的那根粗绳子上。
如月记得有一年春天上学时,天空下着磅礴大雨,船刚好在河对面,如月喊破了喉咙对面也没能听到,她焦急地在岸边徘徊,看着雨点在河面上跳跃,所有的事物在大雨中一片朦胧,更看不清河对岸的人影。
这时,她只有等待,等待是焦急的,而等待也最能锻炼人的耐心。如月开始观察周围的一切,她曾经无数次的来这河边玩耍,却从未在大雨中好好地欣赏过这条大河。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在雨伞上,啪啪作响。两岸的风景在雨中显得朦胧而有诗意,宛如一幅水墨画。那些高大笔直的杉树像士兵一样立在河岸长长的斜坡上,那些绿草像给岸边铺上一层无尽的地毯,它们贪婪地吸吮着雨水,虽然被大雨淋得趴在地面上,但错综相连的根茎却深深地扎根在河岸上。雨水顺着低洼处迅速流向河中,使得河面更宽了。
初夏雷雨天一过,杉树之间的草丛里有一种黑色的菌类,长得像黑木耳,以前她经常和苏霞一起去捡,那时的时光是欢乐而美好的,苏霞总是捡得比她快,比她多。她羡慕苏霞那般地能干,每次去柳树上找蘑菇,也是苏霞找得最多。只可惜现在她不上学了,初二还未读完就去上海打工了。如月依稀记得去年过年时,她来家里找过自己,变化挺大的,衣着时尚,头发染成金黄色,涂抹着红色的口红,还涂了红色的指甲油,如月一开始未认出来,因为她说话的声音都变成上海那个调调。她告诉如月自己认了一个干妈,对她很好,并告诉如月,如果想去上海玩可以找她。如月当时心动了,动了不想读书的念头,但苏霞刚从她家离开,张大海就看穿了如月的心思。
“我觉得她不读书也过得挺好的。”如月淡淡地说,仿佛也是在说给自己听。
“人有很多种活法,尤其是女孩子,怎么活都不会饿死,将来都会有自己的一碗饭吃,关键是看你要吃什么样的一碗饭。”张大海意味深长地说。
“我有点不想上学了。”如月自言自语道。
张大海听到了,生气地说:“过年了,我都忙死了,你也帮点忙吧,家里的被子刚泡在盆里还没洗,你现在去把它洗好。”
如月心不在焉地把被子揉了揉,端着盆来到门前的河边,她穿着鞋子正不知道如何下手,河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张大海拿来一根钉耙,交给如月道:“把冰打碎。”
如月使劲在冰上来了一耙,敲出一个大洞,钉耙太重了,差点把她带到河里。
“穿我的雨鞋去洗。”张大海说道。
如月走上去换上父亲的长雨鞋,两只脚在雨鞋里自由地活动着,走起路来,一点不跟脚。刚下水,冰冷的河水一下子向靴子挤压过来,脚上的余温一下子没有了,只有刺骨的寒冷。家里没有手套,她撸起袖子,赤着手和胳膊开始洗被子,被套实在太大,她洗得很吃力,几次差点没站稳就跌入河中。被打碎的冰块,随着搅动的水流来回的飘动,时不时碰到如月的手,她的手早已没有知觉了,冻得通红,十指弯曲都困难,她来回地在河水里摆动着巨大的被套,被子在手中都感觉不到了,手脚都麻木了,而更多的是内心的一种酸楚,想着想着,不禁还是落下了泪水。她大概还不能完全理解父亲的话,也不知道自己会走出一条什么样的路,只想快点长大,但她明白了,不想读书这话绝对是不能再提了,因为在父亲看来,读书是她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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