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他起来添过几次火,醒来的时候炉子依旧燃烧着。
雪霁天晴,我趴在他背上,看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密林中穿行,雪地上有阳光的影子,偶尔有小动物掠过,是松鼠,南星见了一定会特别开心。
钟庭呵呵一笑,“你心情好像不错。”
我没说话,看他抬手看了看坐标,问他,“还有多远?”
他道,“不远了。”
其实他在骗我,这是林子腹地,离滑雪场和村庄都不近,靠步行很难撑过这片林子。
钟庭身体不比从前,走了一段,步子开始变缓,渐渐的举步维艰,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我帮他擦了擦,“钟庭,停下来,我们休息一下。”
他很固执,继续朝前走着。
“歇一歇,再这么下去你支撑不住的。”
“不行,天黑走不出去,我们就死定了。”
“你再这么继续走下也死定了。”
他呵呵一笑,突然问我,“你知道冬捕么?”
我说不知道。他说,“这边的村子很喜欢冬捕,特别有趣,老乡会跟你说他捕鱼的方法,他们的过去,过去的记忆,冬捕的鱼和平常的不同,味道很鲜,捞几条煮上一锅东北炖鱼,鲜味儿保证你回味无穷,等走出去我带你和南星尝尝。”
我道,“你怎么知道,你来过啊?”
突然想起他说有个朋友在这边建了滑雪场,没等问他就说,“来过两回。老马,你见过的,以前是百年的客户。投机倒把的生意人,现在转行做旅游了,在长白山投了几个项目都挺不错,这次搜救队就是他派的,不过他那边儿好像也出了状况,赶着回去了。”
说起这个老马,钟庭谈了不少,从他的发家史说到他的几个儿子,中间充满各种搞笑的段子,听得我笑了好几回。
就这样走着聊着,时间点滴流逝,天色也慢慢混沌起来,天空开始有了变化,晴朗不再,风雪呼啸而来。
他的声音越发没力,“秋思,如果谭粤铭不在了,你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
这个问题要我马上回答的话,我会说不可以,但见他苍白得快和雪一样的脸,我流着泪点头。
他笑了笑,突然间跪了下去。
我也摔在雪地上,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他没应,一动不动的,我疯了一样喊着他,扶着他的脸,已经没了一丝血色,嘴唇青紫。
“钟庭!”我大叫着,“不要死、不要死,求你不要死,只要你不死,我们就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勉强睁开眼,“说话……算……”
话字还没说出来,彻底晕了过去。
我抱着他大哭了一会儿,向四周看了看,全是茫茫的雪,但好像已经走出了林子。
不行,不能这样,得想办法,我一定不能看着他死。
拖着扭伤的脚,在雪堆里使劲刨坑。
我记得在一部电影里看过,主人公在雪地里迷了路,就在大树根下挖坑躲进去。
这没有大树,就在雪堆里挖孔。
远处,雪反射的光与天空连成一色,地形变得模糊不清,地平线高度、深度和阴影完全的隐去,我知道这叫乳白天空,往前走可能会遇到悬崖,是很糟糕的情况。
好不容易把坑刨好,我费力地将钟庭拖了进去,拿手在他鼻息处试了试,还好,活着。
是心脏出了问题吗?
我把他的外套脱下来,垫在身后,紧紧抱着他,却感觉不到一点热量,这样下去根本抵不过坑外的风雪。
那风声无比凄厉,像是跪求死神的哀嚎。
就在我以为快死在这茫无边际的雪中时,螺旋桨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赶紧探头去看,只见一架直升机降落在不远处,很快停稳,梯子伸了出来。
几个穿着红色救援服的人跳了下来,手里拿着担架,我忙朝他们大喊。
人迅速跑了过来,紧跟在后面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戴着深灰色的羊绒围巾。
那是……谭粤铭吗?
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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