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最后的贵族时代 (2-1)

“这些……当然是车。”

子贡陪笑着说。

你让春秋时候的车跟城管车战，那不是找死吗？

春秋无义战，可是春秋是最后一个有贵族存在的时代，那个时代的战争，更像是一个富有贵族风度的体育项目。

那时的战争不允许平民和奴隶上战场，他们参战但不作战，主要担任扛行李、喂马、做饭这些后勤工作。担任作战任务的是士，也就是最低一等的成年贵族男子，称为“战士”。

所以，齐国的一万人，是含有水分的，至少真正上战场的，才三分之一。

战争必须在两国交界处进行，约好的地点在边疆，即野外，因此称为“疆场”和“野战”。

而且春秋时期的战争需要先下战书，约定时间地点，并且战书的用词谦虚恭敬。

双方都会优待敌军使者，要举办宴会迎接，宴会上一定有奏乐和赋诗，使者作为客人也会答谢。

到了战国，秦军白起那时候还是搞一些的，但主要是做战略欺骗，毫无节操可言。

到了现代，更是连这套都省了。

春秋时代的战争全部都是车战，没有马战或士兵站在地上作战，而是每个战士驾驶一辆战车。战车按一字排开。

两军战车数量均等，即敌军出动10辆战车，我方也出动10辆战车。作战时双方战车捉对厮杀，也就是我驾驶的战车只与对面的那辆敌军战车作战，不和其他敌军战车交锋。

春秋时代战争的规矩是：敌军战车没有摆好，我方不得击鼓进军。必须双方的战车都排列好了，才能开打。而且打之前还要互相打好招呼，确定双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然后驱车交锋，沿着划定好的路线前行，大致是两条距离很近的平行线，这就考验驾车者的功夫了。

儒家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里面，御就是指驾车。早期的儒生都是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不必宋明以后的文弱书生。

当双方战车交错的一瞬间，车上的战士用戈互相敲击。战车在这个过程中不停。

交错之后，第一个回合结束。双方战车掉头回来，再交错，战士再用戈敲击，这是第二个回合……

以此类推……

在现代人看来，这真的不是战争，而是一种有益身心健康的体育运动。

通常几个回合以后战斗就会结束，因为当时的材料技术限制，这种来回掉头漂移逮虾户，会让战车轮子或者其他部件坏掉。

在战斗中，双方都是一对一配对着打，没有什么协同作战的概念。

因此春秋时代战争的另一个法则是：如果敌军战士在战斗中受伤，必须马上停止战斗，让伤员回营疗伤。而我方战士则就地观战，不得参与其他配对战斗当中。

这是所谓春秋车战的规矩。

一次晋国与楚国交战，晋军失败逃跑。所有战车都跑了，战场上只有一辆晋军战车因为质量问题停着不动。跟他“配对”的那辆楚国战车追上来，还帮对手修车，修好以后再追，直到那个晋军跑了五十步以后才停下来。

另外春秋战争里，还有一个非常人道的规矩：不能俘虏有白头发的战士，有白头发说明年纪已老，必须把他放回去养老。

敌军如果战败选择撤退，一般情况下也不追击。

追击也可以，但只许追五十步。《孟子》说“五十步笑百步”的原意就是：跑五十步是逃兵，跑一百步也是逃兵，你有什么资格笑话人家？

但这句话放在春秋时代，五十步是可以笑话一百步的，因为跑五十步就已经安全了，敌军不会再追，还多跑出去一百步不是傻吗。

可见孔子在他那个时代感叹礼崩乐坏不是没有道理的，到了战国时候，连亚圣都无法理解先贤的贵族精神了。

被俘虏的齐桓公君臣，倒是非常淡定，一点也没有失态，用一种居高临下，带有鄙视的目光看着王球和子贡他们。意思大概是，我们虽然场面上输了，但我们精神上是赢了。

你们这种没有贵族精神的战斗方式，是不道德的。

子贡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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