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常皓回头,是散宜闳,他接过大叔递过来的木筷,道了声谢,有一口没一口地扒拉着饭菜,浑然没了滋味。
“是外头来简信了吧?”散宜闳在他身边席地而坐。
禹常皓刨饭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点了点头。
“有时候会有人花大价钱给神眷者捎些信息,倒是让那些个厨子赚了些外快。信里说什么了?”
散宜闳咀嚼着饭食问道,声音有些走样。
“外头的人都无恙,只是荫蔽文书是办不成了。”
“怎么?”
“小人陷害!”禹常皓狠狠地刨了几口白饭,纵然无味,但现在只有这个动作能令他转移注意。
他没有提到小人是谁,但散宜闳听过他的故事,并且牢记在心,小人只能是纪流。
“这些官宦之家心胸狭隘的程度倒是越发出乎我意料了。”
散宜闳幽幽地叹了一息,忽然扭过头来看着禹常皓,“没了荫蔽文书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禹常皓停顿筷子,和散宜闳对视一眼,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无力地合双唇,两眼失焦朝着地面。
散宜闳这时候却站了起来,他走到禹常皓身前右手摁在他的肩,男孩便抬起头来打量那个高大的身影。
他的身后是暖季的烈日,可被遮挡住了,禹常皓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胸膛。
而散宜闳此时沐浴在阳光之下,像是周身镀了一层金光,灿灿然宛若战神。
他开口了,像是神祇般张嘴。
“你大可放宽心,此届海王祭我或许无法让你大放异彩,但我保证,你必活!”
散宜闳的话很简单,没有任何辞藻的修饰,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神灵的宣言,不可磨灭也不可摧逆。
尽管散宜闳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值得牵挂的人,可他也有存活下去的权力,他没必要将这个权力拱手让给自己。
禹常皓仰视着他,因为背光,大叔在他眼里只是一团镶了金边的黑影,饶是这样禹常皓的眼睛还是睁得很努力。
这个世界,没有比散宜闳更好的大叔了。
扒完那碗饭,禹常皓起身,他要去打一碗汤喝,虽然他并没有喝汤的胃口。
不管那厨子收了沐昕芸多少钱贝,他总归给自己带来了亲人无恙的消息。
一声谢谢是值得的。
禹常皓把碗递给对方,示意盛汤,可他那声谢谢才到了唇边,那厨子就把脑袋凑到了他鼻尖,“可以给你捎几句话回去!”
禹常皓被他忽然凑过来的脑袋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格挡后退,但对方将勺子摁在他的碗,止住了他抬手的趋势。
这些天训练下来,禹常皓已经条件反射了。
“收了双倍的钱,捎几句话回去,你小子别磨蹭。”
禹常皓是最后一个来盛汤的,那厨子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四周,见没有其他人靠近,便压低了声音再次催促。
他极为迟缓地继续倒汤,远远望去并没有什么异样。
禹常皓此时想着先前的纸条,思忖了几息,他盯着厨子汤勺里倒出来的小股汤水,脑子里回荡着沐昕芸轻灵的嗓音。
他启动双唇,轻声呢喃。
“若活,不负卿。”
“若死,勿念。”
厨子狠狠震了震,勺里的汤汁少量溅射出去。
不是什么眷恋的缠绵话,也不是什么哀求的话,更不是什么凄惨的遗嘱,只是平平淡淡的九个字,像是在吩咐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那般。
可是给他的震撼却不止一星半点。
他不是第一次给人传话,但却是第一次听到那么淡然却又那么郑重的简讯。
仿佛说话那人早已看透俗事,将生死操控在手中。
他恢复正常姿势,这时候碗里的汤也满了。
禹常皓收回手,却呆立在原地不愿意离去,他看着碗里油亮的骨汤,手在轻颤,震起一圈圈涟漪。
“许你一时泣,不许一世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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