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船役发现他们躲在舱底来逃票时,立时叫人来抓他们,更不巧的是男孩偷的衣服正是那个船役的。
于是他只能带着弟弟冲开人群奋不顾身地跃进海中。
他不想被抓住,届时那些人会殴打他们,他挨些拳脚倒还无所谓,可弟弟年幼,身子骨脆弱,禁不起折磨。
他跳进海里躲过了一劫,可是在半途跳进海里,也不知道海岸还有多远。
他只能带着弟弟朝太阳的方向一直游动,他的四肢几乎都要挥断了,奔涌的血液鼓动着,似要撑破他的血管爆射出来。
弟弟体力不支时男孩还要将他夹在腋下。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浑身的力气就要用尽了,他在阖眼前用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扣住弟弟的手掌,随后便昏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可是海浪将他冲到了岸上,他恢复意识之后的第一个动作便是举起右手。
直到传来沉重的感觉,他才转过头去,弟弟一直被他拽在手里。
他们得救了,不过男孩还来不及庆幸,他忽然取下背囊,使劲抖出里面的物品。
可那些东西还是遭了殃,画筒本是密封的竹筒,却在松动后进了一摊水。那幅皓月图湿了大半,墨迹晕开来,男人和女人的脸糊作一团。
男孩捶胸顿足,这是他最后的念想了,可海神却还是将它夺走了去。
荫蔽文书也是放在画筒里的,可它的材质和笔墨都很特殊,虽然湿了水却不裂开,字迹只是变粗了些,并未走样。
他不舍得那幅画,晒干后,纸张变得粗硬,他只能含着泪将它卷起,又将它封装起来。
他这时候才开始打量四周,那是一处废旧的码头,荒无人烟,杂草丛生。
他牵着弟弟的手往前走,趟过齐腰的杂草,草地中央是一棵高大的树。
盘虬的枝桠纠缠着一直往上延伸出去,枝头上结着粉红色的小果子,它附近的杂草很短,像是营养都被那树吸了去,地面上铺着一层淡红色的小花。
那简直是世间最美的景象,他一瞬间忘却了方才的悲痛。
那棵树就矗立在杂草地中央,更远处还有许多木板残骸,看起来是一片凄凉的荒地。
可是树所覆盖的方圆几丈内,悠悠然有一股清美的气息在飘动,将外部的世界隔绝开来,宛若仙境。
那是莲蒲树,男人和女人曾经想在院子里栽种的,能见证情缘的爱情树。他把树底当作休憩的地方,饿了就捡掉在地上的果子吃,或是去岸边抓鱼。
没有人打扰,没有人嘲笑他们,有草地垫着,衣服没有磨损,也用不着去偷了。
可是果子有吃完的时候,鱼也有洄游不靠近岸边的时候,入了风季末,男孩不得不去岛上码头的垃圾处理场翻找食物。”
禹常皓长长吸了一口气,想到接下来的记忆,他的鼻腔忽然一阵酸楚。
“故事的主角一生之中难道就从未有过美好吗?”散宜闳轻声问道。
美好?美好是有的。毕竟打一棒还要给一颗糖,虽然对故事里的男孩来说他挨了无数棒才拿到那颗糖。
“一对瞎眼老妪和失聪老爷爷途经垃圾场时发现了他,两位老人领他们到自己住的小茅屋里,取水给他们洗刷身子,给他们干爽的衣衫和可口的饭菜。
虽然只是一碗零星夹杂着黄黑色的糠米,但好歹是干干净净的食物。
男孩不知道多久不曾闻过饭香了,那破旧的茅屋里只住着两位老人,靠儿子出海丧命后得到的抚恤金生活着,大抵自身都是吃不饱的。
男孩这样想着,把碗递给了弟弟,他以为他们只会给自己一碗饭,可又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摆在了他的面前。
他一抬头,就对上爷爷浑浊却真切的眼神,那眼角溺爱的光像是寒冬的火炉,令他僵冷的心脏温暖了起来。
两位老人收留了他和弟弟,也就是这样,他们开始有了一个新家,再次感受到了被疼爱的滋味。
他们面对两个孩子时永远都露出温暖的笑,一笑脸上的褶皱便扭曲起来,沟壑里洗不净的泥垢变得十分明显,还会龇出一口残缺不全的老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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