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搬来阿蛮家一起住,他的茅屋在一次刮大风中倒塌了。
“没有办法,阿蛮还小,这个家需要一个男人,而只有那么个男人愿意接受我。他图的也只是这栋房子和那个死鬼留下的家产罢了。”做女工的时候,阿蛮她娘哭着向梨素汐诉说。
张康被抽中为神眷者的第二天,她家在码头的摊位就被人挤到了肉铺末端,往日她和丈夫占据着最好的地段。
末端,有脏乱的垃圾堆,苍蝇纷飞,恶臭扑鼻,可想而知生意惨淡。
阿蛮娘亲不得不降低肉价,可进货商又在此时抬价,一升一降下,她每天基本都是在白忙活。
她本想去理论的,可七个膀大腰粗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比她快高出两个头。
她还能做些什么?或者说,她敢怎么样?
可就这样,屠夫夫人还是打算坚持把丈夫曾经的肉铺经营下去,除了卖猪肉,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营生手段了。
她只是个女人,在千岛恶劣的传统风气下,无论她有多强势,迟早会被恶人剥削干净。
可家中有成年男丁就不同了,哪怕只是个骨瘦如柴的家伙,只要他还站着,就没有人敢欺负她。
她虽然不至于重归往日那最好的地段,却也挪到了稍好些的位置。
千岛居民早期靠渔猎谋求生存,这是一项男人才能胜任的体力活,不可避免造成了男人为尊的局面,孤儿寡母什么的,逃不过任人宰割,倾家荡产的后果。
而阿蛮,他早就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了,被抽中为神眷者,便注定是死亡的结局。
他那天不敢去看爹爹被杀死的一幕,抱着膝盖蹲在自家墙根下,看眼前纷扰的街道。
大家刚从祭池归来,心中的兴奋还有余存,絮絮叨叨地述说着方才惊险刺激的一幕,又或者互相询问是否买中了赌筹。
而阿蛮,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知照军穿过熙攘的人群,背影消失在残红的夕阳里。
他觉得眼前的所有人都很可恶,可恶到他想用弹弓朝他们嬉笑的嘴里弹射碎石头,把他们的喉咙全部击穿。
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再笑得出了。
“阿蛮,我们去潜水吧!”
眼前忽然一黑,人群和知照军都消失了,面前是一对清澈得不带丝毫尘埃的眼瞳,那一瞬间,世界被那双眼睛,被那张脸隔绝在外。
阿蛮摇摇头,不说话。
“水可以洗刷掉烦恼,泡在水里就什么都不会想了。”
可是我希望自己想啊!阿蛮在心里说,把头埋得更深了,只露出短发如刺的头顶。
禹常皓见状,坐了下来,也不再说话,和阿蛮肩挨着肩,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你不说话,那就坐在你身边替你分摊一些悲伤吧。
他伸出手去揽阿蛮的肩膀,想给他以慰藉。可他发现阿蛮的身材实在是宽大,自己竟然够不着另一边的肩,他歪斜着上半身,努力探手,像一只瓢虫趴在巨石上。
“你压着我痛。”阿蛮弱弱地嘟哝了一声。
禹常皓羞红了脸,放弃般地收回手,只在阿蛮背上拍了几下。
沉默再次笼罩而来。
残阳沉入深海,皓月踱步而出,黑夜拉开帷幕,星辰闪耀其上。
其间,梨素汐出来找过禹常皓,可刚拉开门,看到那安静的两个孩子,又踅回去了。
禹铭诚也探出过脑袋,轻轻叹息一声,合上了门板。
就这样,静静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咕……咕咕……”听到阿蛮肚子里传来的响声,禹常皓眼骨碌一转。
“阿蛮!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阿蛮闻言转头,看见好友昂着脑袋打量满天繁星。
“嗯?”
“你看天上那两轮圆月像什么?”昨夜是月遥之夜,今夜,皓月依旧天各一方。
“光洁的玉盘?”阿蛮斟酌了片刻,迟疑地回答道。
“呃……”禹常皓没想到阿蛮居然给出那么文雅的回答,“不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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