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没有召回自己带走的两个下人,而是放任他们听自己的指挥,对这一点沐昕芸是心怀感激的。
甚至在忙活丧事的时候,出现了很多陌生的壮汉来搭手抬棺。
沐镖师看女儿逐渐远去的落寂身影,知道自己做的远远不够,“那个孩子。”
他对着背影再次出声,“可以带到府中来。”
沐昕芸脚步猛地一顿。
“我偌大个沐镖堂,养个闲人还是没多大问题的,只要你答应爹爹先前说的事,等你入了岛主府,那孩子就由我们抚养。
这是我和你娘亲最后商议的结果,也是最后的条件了,你若是再执迷不悟,爹爹也帮不了你了。”
沐镖师焦急地等待女儿的回复,但沐昕芸只是伫立在原地,像雕塑一般。
过了良久,沐镖师实在按耐不住,“所以明日和爹爹去岛主府的事情”
“一切全凭爹爹作主。”沐昕芸应了一声,随后快步离去。
沐镖师负起双手,欣慰地点点头。
沐昕芸头也不回地回到自己的闺房,下意识反锁了屋子。
一旁浴房里侍女准备的热水还缭绕着热气,她忙活了一天,浑身是汗,本应去沐浴的,但她却没有丝毫做其他事情的欲望。
她瘫坐在木桌前,探身推开纱窗。
微凉的海风扑袭而来,带着点点腥味。
沐镖堂的地势比一般的民居要高,视野更加开阔些,而沐昕芸的闺房又是在三楼,所以能看得更远。
天上的云雾不算厚重,能看清那两轮皓月,重月之夜过后,它们会逐渐分离,当两者距离达到最远那一夜又叫做月遥之夜,月遥之夜并不固定,是由祭师观测海潮推算得出的。
当夜要宰杀牲畜祭祀先民,而第二日便是祭祀海神的日子,亦是海王祭的举办日。
禹常皓和自己说过他是不信神的,倘若世界上真的有神,那也是一个瞎眼的家伙。
沐昕芸出身上流阶级,自幼被海神庇佑着千岛的观念包围,一开始对禹常皓的言辞冒犯感到不满,但是渐渐的,她开始相信男孩的话。
不然怎么解释总有不幸降临到那么善良的人身上呢?
传说海神往千岛施恩布泽的时候,在恩惠中均匀地掺杂了厄运,祂扬起手,福祸之沙均匀地洒落人间,人或海兽都能享受海神的福泽,都要接受降临的诞妄。
但是沐昕芸觉得祂在搅拌福祸之沙的时候真的睡着了,根本没有搅拌均匀,而将它洒向人间的时候更是瞎了眼,将祸殃多的部分全部撒在了禹常皓头上。
禹常皓和她说过皓月当空,星辰随行这句话,也给他看过那幅他最珍视的宝物禹铭诚所作的皓月图。
所以沐昕芸想禹常皓的时候,总会看着天上那轮稍大一些的月亮发呆。
在禹常皓的理解里小一轮的是弟弟禹常月,但是在她的心底,小的那轮是自己。
似乎很准确,因为两人相见的机会和重月的夜晚一样少。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四刻,那便是子月二十一日,是禹常皓被抓走的第四天,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十四天。
想他!
见不到他的时候时间如同缓慢爬行的蜗牛,度日如年,心中甚是煎熬。
与他独处的时候光阴却又像飞箭似的,一闪而逝,往往她才刚体会到久别重逢的情意,便又不得不分别了。
最后一次见面时,禹常皓说了不要再见面,可是沐昕芸还有好多话想和他说。
她知道他不会再去那颗枯死的莲蒲树树洞里取信,所以亲自将信塞进了院门里,她想帮助他。但是在他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之后,沐昕芸不敢见他。
尽管她知道那并非他的本意,但沐昕芸知道自己会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
她下意识拿起桌上的单筒璇玑镜,朝极远处望去,她想再看那条红布条一眼,想象那是禹常皓亲手系上去的。
可视野里一片漆黑。
夜幕上的两轮皓月早已完全分离了开,就像一对眼瞳那样,注视着万籁俱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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