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岩将杯中美酒饮尽,慢慢地旋着幽绿幽绿的夜光杯,低声道:“还有一个原因。我母亲去世时,我还没满三个月。据说,母亲之所以丢开我陪二姨回镇州,是因为二姨已经怀了七八个月的身孕。”
慕北湮蓦地悟过来,失声道:“也就是说,景典史……可能在暗示,他是你二姨的孩子,是你……姨表兄弟!”
谢岩低低道:“对,应该是我表弟,我从未见过的表弟。”
“于是,景典史当然不会是小小典史。”
“若真如我们推测,他当然不是小小典史。”
谢家还不是贺王这种以军功起家的,正宗的名门高户,地位显赫。但谢家夫人能抛下不满三个月的爱子陪妹妹回家省亲,其妹自然也不是寻常人物。
“端侯,景辞,景知晚……”慕北湮皱眉,“他忽然来沁河,是为……清离?”
谢岩抬手又倒了一杯酒,嗅着淡淡的酒香,清澄眼底渐渐迷离,“北湮,我说过,她不是清离。明日我回京,你需多留意他们动静,只是需谨记,不可玩火!若景知晚当真就是端侯,你该晓得他不好惹!”
慕北湮向后一靠,懒洋洋笑得如春困的猫咪,“放心,我会盯着阿原和景……景典史。这事儿……真的太蹊跷了!”
谢岩便默然喝酒,如玉面庞渐泛起微醺的红晕。他轻抚怀中绢画,叹道:“北湮,我想清离了!”
慕北湮沉思着什么,忽一击桌,说道:“我知道了!”
谢岩眸中闪过希冀,“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堂兄给端侯送的是什么字画了!”
慕北湮哈哈大笑,“听闻景知晚到沁河的第一天,就给朱绘飞送去了几幅秘戏图,说是京中友人托他带过来的……端侯一直病重谢客,哪来的友人?就谢以棠去见过他!谢以棠竟让他送秘戏图!哈哈!秘戏图!”
“……”
谢岩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时,慕北湮笑得重心不稳,一个倒仰从椅子上翻了下来,兀自笑声不绝。
响亮的笑声里,便无人能注意到,不远处的密林内,正有人发出垂死的低吟。
黑暗的草丛中,一只苍白的手正吃力地伸出。纤细的五指在月光下颤抖,白得炫目。
血色尽去的指尖,尚有艳光流转,分明涂着玫红色的凤仙花汁。
灵鹤髓结案已有些日子,但阿原还是有诸多疑惑。
谢岩、慕北湮离开,景知晚休养的时候多,她暂时又做回了自在的小捕快,便开始和李斐探讨灵鹤髓案留下的疑点。
她道:“第一,那个杀手是个最大的疑点。”
李斐好容易又过上琴棋书画诗酒茶的悠闲生涯,见她还在纠缠,便有些烦恼,敷衍道:“可那杀手就你见到了……指不定是你幻觉呢?连景典史都说当时风雨正大,根本不曾见到其他人。”
“那毒蛇从何而来?姜探临终时已认罪,没道理不承认毒蛇之事。那么,毒蛇最可能是杀手所放。毒蛇尸体大家都见到过的,总不是我的幻觉吧?”
“但姜探也说了,那凤仙招蛇……”
“第二,那夜我和景典史滞留山间,发现佛珠和丁曹留下的凤仙,方才猜疑慈心庵,等天亮后与大人会合,立刻就去慈心庵搜查,这其间根本不可能也来不及有任何消息传出,为何朱继飞恰在那日赶到,差点就带走了姜探?”
“嗯,这个是疑点……可惜朱继飞已经疯了……”
“第三,慈心庵那处小院,不是说只给贵人住吗?但姜探平民之女,算不得贵人吧?朱蚀虽是宗亲,并无爵位,即便勉强算作贵人,朱夫人也不好以朱家名义在慈心庵安排前夫之女,朱继飞也不过是庶子,试问到底是谁安排姜探入住那里?”
“可惜姜探、朱夫人都已死去,这事也无从查起。”
“她们死了,妙枫还在呀!”阿原眸光清亮,精神奕奕,“妙枫必定知道姜探的根底,而且,她先前分明试图阻拦我们前去搜那小院,口口声声说她不曾见过那枚佛珠腰佩。”
李斐不耐烦道:“那去问问妙枫也不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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