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探浑身哆嗦着盯住母亲,竟连泪水都似已流不出,然后如一张纸片般,无声无息地倒了下去。
朱继飞惊痛扑过去时,谢岩已大步走下堂来,弯腰将姜探抱起,侧身吩咐道:“先将朱继飞带下去,押后再审。井乙,去找大夫!”
朱继飞再不肯离去,高叫道:“她的病极重,寻常大夫救不了……就让我……守着她吧!她已经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他颤着手紧捏住姜探低垂的袖子,竟是簌簌落泪。
朱绘飞虽恼恨愤怒,到底顾念兄弟之情,由不得走过去,扶住他的肩。
谢岩顿了顿,便看向跟过来的慕北湮,“北湮,案情尚未完全明朗,恐怕要劳烦你家言希了!”
慕北湮低头瞧姜探双目紧闭,知她情形不妙,笑道:“好,我就便叫人去请。”
谢岩点头,大踏步向外走去。
李斐忙跟在后面,说道:“这模样恐怕暂时不能收监。”
有使臣在,便是姜探瘐死狱中不会有人追究县太爷的责任。但眼睁睁看着这女子就此死去,委实有些残忍。
谢岩淡淡道:“嗯,有方便的房间先找一间让她诊病吧!”
他看着清瘦,但手上颇有力道,很快绕过大堂,径奔后衙,然后迎面碰上阿原。
大堂内事发突然,阿原一时也看得怔住,见谢岩带姜探出来,忙从后方绕出,预备避开时,不防谢岩也正从侧廊绕过去,差点撞个正着。
二人相距极近,阿原抬眸便见一张清朗俊秀的面庞,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眸清澈如泉,冷而明澈,直直地撞到她眼底,竟让她心跳登时漏了一拍。
尚未及说话,谢岩已扬唇,轻笑,“原捕快来了,真巧!麻烦带我们去你屋子,先给这女子治病吧!”
阿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在前面领着走了两步,才觉出似乎不大对劲。
他该与“原捕快”素未谋面,却如此自然而然地唤她,亲切温和得令她自然而然地应了,自然而然地在前面领路了……
可县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空闲的屋子也不至于找不出来,为何领她屋里去,为何她还乖乖在前领着?
他认出她,却不点破她,微笑着将一个垂危的嫌犯送入她房中,又在盘算什么……
正犯懵时,小鹿一溜烟跑到她身边紧跟着,苦恼道:“这个姜探不会是痨病吧?若是传染可不得了!不过她是女人,也只好住我们那边去吧……”
阿原恍然大悟。
这谢岩简直是七窍玲珑心,等于不声不响暗示已知晓她女子身份,而她同意将姜探往自己房中领,无疑也认为理所当然,——若是男子,必定觉得不方便。
又或者,谢岩说那句找“方便的房间”时,便已打算好去她屋子了?
他根本就是在试探她,而她毫无防备,如水晶人般被他看了个对穿……
阿原虽“沦为”小小捕快,却还保留着女儿家的本性,屋子里收拾得窗明几净,齐齐整整。窗边小案上,秘色瓷瓶斜插了一枝将绽未绽的栀子花,还有一套白瓷茶具,茶盏中尚有半盏茶水,散着淡淡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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