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舅爷将最后两排苗也松了土,在他起身的一瞬间,望着被他整过的整齐翻涌着黛色波浪的苗垄,我猛然感觉自己迷失错乱的神经正在被什么东西给重新衔接,新鲜沸腾的血液正从心脏稳健而激情地涌向身体的各个角落。我看不清舅爷的表情,却分明感觉到他沉寂静默的目光如湖水一般闪动着。熹微的晨光透过青岱散射出来,整座山都洇成了镶着银光的剪影——“这可不是我认识的他……”我暗自想。
浅亮亮的河水在晨光下仿佛是铺晾在石滩上的一派银箔,此刻正迎着朝阳奔流着。太阳正从山的那边缓缓升起。
“走。”舅爷心平气和地说,依旧一脚迈过垄沟,跨上了田边的小路。啧,这话听起来有点熟悉,我望着田垄没有跟上——背朝大山,墨一般的屏障,让我感到连渺小都显得无用。
此刻的我似乎懂得了这个人,在这个迷境时空中的坚守与隐忍,那是群山给予的馈赠。
舅爷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唤醒了我,我蓦地转过身——那铺天盖地的朝阳金灿灿的无边无沿,就地绵延着的黛青色的山峦与天际遥远的蓝色山脊线遥相映补,那山绝少人间气息,那山群忽然就汹涌呼啸起来,奔腾流动,势不可挡!金灿耀眼的太阳光如透明的金色浆液从他背后刹那间喷薄铺张开来!
一扭头,舅爷不知何时又站回我身后,脸上是他从未有过的神情,事实上我甚至不能确定,这一切是否虚无得脱离真实了,有些矛盾,因为这个人眼里含着慈悲,和缄默肃杀……
“要下雨了,山里的雨。潲潲地里的浮灰……”
也是那一瞬间,我分明看见一座屹立在铁色砾石河滩上的,嶙峋峭拔的黑色高山。
还是明净的藏蓝,突然淅淅沥沥从中飘落下凉丝丝的银针,五秒的时间便密集成瀑布似的水帘,我已经睁不开眼了。
“舅爷……”我想找舅爷,却见眼前模糊成荼白的一片,只有很远的地方一条墨色的背影撑着伞,渐渐融漾在水雾之中。
瞬间,一切再一次消失了。
我知道自己应该脱离了幻觉,但丝丝凉透的雨气似乎还存留在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去……”一切开始复原清醒,首先醒过来的是发胀发昏的脑袋,跟秤砣似的恨不得“咣当”一下砸在地上。身子不受控制地落了个空朝下掉落,突如其来的掉落感使我瞬间激灵清醒了过来。
这时,我感觉有人扯了我一下,力气极大直接将正在后仰掉落的我瞬间截停,而后直接把我又甩了回去,我扑倒在地上。
“嚯?醒了?”
我闷哼一声,好半晌儿才感觉有人在想拉我起来,正好抓在之前胳膊上的伤口上,撕裂般的疼,我下意识挣脱开,张开眼看到眼前的人,脑袋又是一疼:
“妈的……怎么又……是你……”
那人坐在一边儿也哼哼两声,说老子还他妈想问你呢,还说这他妈什么地儿啊突然躺一人吓得老子差点开枪了……
疯子叽叽喳喳吵得我烦,我捂着脑袋撑起身,先看到转着弩枪的疯子,然后他旁边站着的,是正在观察四周情况的白马。
我没见到虎皮的影子,心里有些紧张,“怎么少一个?卷丹叔呢?”
疯子耸耸肩,拿枪指了指另一侧,我看过去,差点没背过气儿去,嗓子瞬间麻痹了,硬挤出来几个变了调儿字——“这,这是,是个,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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