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上不仅刻着“蒙迟月之墓”,旁边还刻着几行小字,上面写着:
地妒情而立姻缘,天妒情而戏人非,吾当百年为记,此情不减,想思不绝。
几行字,是墓志铭,没有墓主的前生往事,也没有墓主的遗言憾事,只有墓主之名:蒙迟月。
孙木香知道,蒙迟月便是自己的娘亲,她一点都不了解,甚至还曾抱怨过。但看了墓志铭之后,便知,曾经她和父亲相爱有多深,至少父亲是爱她的,还把酒楼的名字起为迟月酒馆。
孙掌柜点燃了纸钱,口中喃喃念叨着听不清地碎语,眼眶慢慢变红,泪水已挂在眼角。
纸钱越烧越旺,火势越来越大,不时带着纸灰飘向了远方,仿佛可以将满满地思念带向天上,告诉她,告诉天,告诉地,告诉自己!
也许这相思太深,感染到了旁人,孙木香静静地看着伤心而又颓然地父亲,无声地落泪。
孙掌柜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你娘,因生你之时,难产而死!”
原来父亲一直对自己不好,是因为娘亲为自己而死,故而将所有的怨气,都施加在了自己身上!
孙木香也为之叹了一口气,若非相思至深,若非因为生下自己才让父亲遭受如此惨痛的代价,他也不会如此对待自己。
“当年,你娘是南河畔上有名的蒙财主家次女,长得不仅惊艳成都府,她的琵琶音更是名冠成都,她是天之骄女,也是世人所倾慕的对象。”
“但后来遇到了我这个不学无术的流氓,对她耍无奈,死乞白赖地纠缠着她弹琵琶,唱名词,还时常调戏她!”
“时间一久,我便玩腻了她,就不在找她,谁知道有一天,她竟让我带着她离开蒙府,她说她被逼着嫁给她不喜欢的人。我一听就火了,也不管是真是假,就带着离开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喜欢我,知道她父亲是不可能让我娶她的,才骗我带她离开!”
孙掌柜突然苦笑道:“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令她喜欢!我孙以英,不过一个目不识丁的混混,又怎能让她喜欢!”
他的话里不仅充满了自嘲,更多的则是自责,“若当年,我不去骚扰她,或许她现在已经是个名门望族的夫人,过着衣食无忧地生活,现在也应该是膝下儿孙满堂,名利双收!”
他凄然一笑:“呵呵……都怪你,怪你遇人不淑,偏偏遇上了一个令你此生万劫不复的男子!”
孙木香不懂该如何去安慰他,只能在旁边默默地听着他的诉说。
孙掌柜又惨然道:“你说你不后悔,到最后死的那一刻,都还拉着我的手说不后悔!可你知道吗?我后悔!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认识你!我多想回到当初,路过你家门前时,当做不认识你!”
“贞儿!你若活着多好,定能看到咱们的女儿出嫁,她和你一样美,和你一样会弹琵琶!”
孙掌柜的话,越来越小,似低声呢喃,又似对孙木香解释,“贞儿,是我们隐姓埋名时,取得名字,我知道,我不仅认识了一个才色双绝的女子,更是娶了一个深爱我的娘子!”
“深爱是什么?抛却尘世名利,只身一人下嫁一浪子,全心全意爱他!可上天无情,偏要让她英年早逝,活活拆散了我们!”
“上天不公啊!”
孙掌柜的怨气与痛苦之声响彻断崖,任谁都可以看出,他也是深爱而又深情着,否则又怎会将这份爱,如此新鲜地保留至今?
孙木香低着头,不敢言语什么!
对于父亲的相思,父亲的痛苦,或许小时会不知,现在孙木香却是明白,那交织在午夜梦回的情愫变会慢慢发酵,像酒一样的醉人,又像醋一般酸涩。
若是这相思又是永无休止的,爱人永不会离去,自己一定会发疯!她有些理解父亲为什么总是打自己,骂自己了,多半是自己让他们两阴阳相隔,还总是惹他生气,他还未疯,已经是很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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