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高家 (4-3)

荀贞愕然，难道是他算错了？又算了一遍，没有错，的确本息合计，不到六千钱。就算程偃一个钱也没有，也不该还差五千。他心知其中必有玄虚，问道：“本息合计，不足六千，还差五千钱？”

程妻也很愕然，道：“本息合计，该还七千六百五十钱，怎会不足六千？”

荀贞细细询问，方才知晓，原来程家向高家借钱的时候，所签文书上写得清楚：一年内还，月息一百五十如果一年到期还不上，那么月息改为按前一年本息总计的百分之百。也就是：如果本息总计五千，从第十三个月起，每月的月息变成五百。

程妻道：“本来这钱今年二月就能还上的，兄公因听人言语，欲以钱生钱，所以没还，而是与人约为行商、贩卖货物。早两个月赚零钱，上个月收了一批麦、黍，卖时才发现尽为陈粮，且斤两不足，底下竟有以石充重的！只这一下，只这一下，就……。”她泫然欲涕。

荀贞听明白了，这事儿全怪程偃的兄长，有钱还的时候不肯还，拿去与人合伙做买卖，上个月买了一批伪劣假货，一下把钱赔完了。

前汉及本朝虽然本着重农轻商的方针，“禁民二业”，禁止一个人从事两种行业，农人就是农人、商人就是商人，但人性逐利，根本就禁止不了。不但地主争相经商，普通的农也会合伙做买卖，就像是“父老僤”一样，合伙人在一块儿立个契约，约定各出多少本钱，并约定权力和义务。像这类农组成的商业团体有大有，少则各出本钱数百，多则各出本钱数千。

荀贞问道：“出了本钱多少？”

“五千。”

“虽尽为陈粮，又缺斤短两，但总不致亏损完，估计能收回多少？”

“兄公算过，不足一千。”

“……。”

荀贞都不知道什么好了，程偃的兄长也真是个人才，五千的本钱，赔得剩下了不到一千。他道：“问高家借钱的是你家么？”

“阿姑如今随兄公住，这钱是兄公借的。”

“那为何欠钱还不上，要拿你抵债？”

荀贞问完，没等程妻回答，他就知道自己问了傻问题。多明显，定是高家人相中了程妻美貌。果然，程妻脸上飞红，声答道：“高家听兄公折了本钱后，本是去他家要债的，当时妾刚好去给阿姑问安，两下撞上。不知、不知为何，那高家就改来妾家追债了。”

她先时眼中含泪，这会儿面上飞羞，睹楚楚可怜。荀贞瞧她的模样，心道：“长成这般模样，也难怪高家找你抵债。”问道，“当初的债约是谁签的字？”

“兄公。”

“那和你家没啥关系啊，即便高家寻你抵债，道理也不在他那边。……，你兄公怎么的？”

程妻默然不语。

荀贞心中有数了，必是程偃的兄长被追债追得无路可走，见高家的人对弟妇感兴趣，所以索性就将程妻卖了。一边是亲兄长，一边是自家妻子。亲兄长求着自家把妻子抵债，该怎么办？程偃回到亭中后沉默寡言，生闷气，不给诸人，怕就是因此缘故。

荀贞长叹一声，想道：“许仲兄弟兄友弟恭，程家兄弟却长兄逼弟。谚云：虽有亲父，安知不为虎。虽有亲兄，安知不为狼，诚哉斯言！”既然事情了解清楚，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他起身道，“你不必忧虑，有我等在，必不会使你抵债。……，这高家可就是乡亭的高家么？”

程妻听他“必不会使你抵债”，又疑又喜，盼着这是真的，又怕荀贞哄她，忐忑地答道：“是的。”

“他家限最晚何时还钱？”

“后。”

“你安心在家，高家的人若再有上门，你就告诉他们，后必将欠钱还上。”荀贞一边，一边与陈褒从屋中出来，走到院门口，对程妻道，“留步，不必送了。最晚后中午，我必会使程偃带钱回来。”

……

出了“程里”，陈褒问道：“荀君，你打算借钱给阿偃么？”

“总不能看他因此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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