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空档,老神父的女儿一直在旁听,她听得懂粤语,也听得懂闽南话,吓得不敢作声,她原本把文不才的故事当笑话听,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是真的呢?
于是小女儿往蒸汽船的货仓跑,又给父亲拿来新的烟盒。
文不才有烟抽,似乎也没那么狂躁了。
“我下不了这个手,书生他没错呀。天道昭昭,报应不爽。”
“这小子也是我好不容易从妖魔手里救出来的,也是我从恶棍人渣的刀下救回来的。”
“于是我又给他熬药,到了午时他才醒过来,看见破庙里的满地尸体,几乎要吓疯了。”
“我和他说完来龙去脉,他依然不敢相信,可是这文人镇静下来,与我这么讲——”
“——恩公,无论如何是缘分一场,愚弟有此一劫也是命中定数。”
“今天下大势,朝廷腐败,兵不如匪,全因一个[贪]字。兔狲都敢假借饕餮凶兽的威名四处作恶吃人。”
“今日过后,你我再也没有自由身,这十七条人命是怎样都逃不脱,洗不掉的罪过。”
“滨州府说我们是水匪,那我们就只能当水匪了。”
凯文神父小心翼翼的问:“后来呢?”
“后来那书生和我说。”文不才皱着眉头满脸嫌弃:“他说昨日夜里,梦见天妈,天嫂、天兄、天妹和皇上帝,皇上帝还赐给他宝剑和印玺。差遣他下凡斩妖除魔拨乱反正——奉天之命作主救人。”
“我只觉这书生是染了风邪神智不清,他要与我商议造反大事,我就是一个货郎呀!”
“不容我多想,就把这犯了癔症的小胡子打晕,我就赶紧跑了!”
凯文神父若有所思,猜测道——
“——文,你这故事实在离奇,任谁都不会相信,那个年轻人应该也不信,他怕你心一狠,也把他给杀了吧?所以才会和你洋洋洒洒讲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
“倒是不无可能!”文不才一直在抽烟,要用尼古丁来唤醒记忆:“这小子说我疯了,我也说他疯了,我又说这些被我砍死的官兵疯了,最后都疯掉了罢。”
过了一会,文不才终于不用抽烟了,他倚着护栏,看着远方的雷暴,终于意识到这趟旅途并不简单,也不知道前往亚美利的水路有多么凶险。
“凯文大伯,我现在是个新生儿,要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回去只能做水匪,杀乡亲劫父老,这种事情我干不出来,我的良心还在。”
“求神父给我起个道号?法号?”
“啊...”凯文听过法号和道号的意思,文不才大抵是要他帮忙另外起个名字,好在大洋彼岸的商户,在唐人街能混口饭吃,“那就叫你文森特。”
文不才:“成。”
风雨渐渐凶猛,文不才和凯文都躲到了甲板下边的船舱。
这个时候,文不才又问起未来的生计。
“我要去哪里呢?干什么?”
凯文神父知道文不才有本事,打算引荐给商会做翻译。
“黑鹰族长向美国政府投降了,那么最后一片印第安人的领土,也要归美利坚所有,它要变成一个欣欣向荣的国家,首先得有链接所有城市的交通道路——我先带你去华盛顿,然后再回三藩市,你就帮忙引渡五邑的年轻劳工来干活。”
文不才没有多想,天真幼稚的问:“干什么活?”
凯文神父比着十字,做最坏的事情,念最善的经,要请求上帝原谅。
“挖金子。”
......
......
于此同时,在另一艘蒸汽船上。
在前往门罗堡途中,华盛顿的港口,乔治·约书亚刚刚参加完会议。
他气宇轩扬年轻有为,和同僚来到首都接见杰克森总统,与查尔斯·伯德·金这位艺术家搭上了关系。
在一家胡子美容店里,约书亚和查尔斯相谈甚欢。
“印第安人投降了,查尔斯先生。”
查尔斯应道:“我知道这件事,早上我还在为黑鹰部族的族长绘制画像,是总统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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