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若晗走进一间看摆设以前是办公室的屋中,片刻,美和虎子走了进来,一人手上端着一碗面条,放在办公桌上,美道:“妈了,叫大哥哥不要客气,不够一声,妈再煮。”
“谢谢,不用了。”我摸摸两个孩子的头,目送他们走了出去,虎子身体单薄,走路一瘸一拐,似乎是生的残疾,和虎子的称谓格格不入。
周若晗挑起一根面条,魂不守舍,心思全不在吃喝上,道:“孤儿院高墙铁门,离市区又远,一直是我认为最安全的地方,可今早见到那只暴尸后,我心里却开始发怵了。”
“实在没底的话,和我一起走吧,广西十万大山中的野鸡坪村,是个不错的地方。”我。
周若晗道:“要是我一个饶话,那自然是走就走,可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老的老,的,怎么走啊?”摇摇头,“还是算了吧,好几年了,那样的暴尸也不过是头一次见。”
两人食不知味的填饱肚子,各自睡觉,到了下午,一阵局促的敲门声将我吵醒,只听睡在隔壁的周若晗开门问道:“出什么事了?”
美惶急的声音响起:“若晗姐,快,快,冯爷爷自杀了!”
我大吃一惊,打开房门,见周若晗和美正朝冯伯的房间跑去,忙也跟了过去。
冯伯的房间是以前的孤儿们的寝室,他和虎两个人住在一起,冯伯此时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嘴角边上都是白沫,还带着血丝,地上有两包撕开的老鼠药,很显然,冯伯这是服毒自杀。
周若晗来不及询问原因,急端起桌上的水壶朝冯伯嘴里灌水,冯伯尚有模糊的意识,喉头动着喝下水去,梅姨站在一边,绞着双手哭诉道:“我大半没看见冯伯,就叫虎子回寝室看看,谁知道,谁知道会是这样……”
周若晗一壶水灌完,冯伯肚子发涨一阵呕吐,虚弱地张开眼来,美机灵,不等大人吩咐,拎着空壶又打满了水回来。
周若晗痛心地问道:“冯伯,有什么事情想不开,怎么就走绝路了呀?”
冯伯嘴唇哆嗦,半才开口道:“我,我年纪大了,又是老病缠身,不,不想再拖累你了……”
“多一个人活着,大家就少一份孤独,怎么会是拖累呢?”周若晗诚挚地。
“你们,你们一路上不知道要遇见多少大大的凶险,带着我一个病怏怏的老头子,不就是……拖累吗?”
周若晗急道:“谁的要去西广呀?”
“你,你们吃面条的时候,我,我在门外听,听到了。”冯伯断断续续地。周若晗抬头看我一眼,脸色凄凄:“我们只是随便,并没有真的打算去呀!”
冯伯道:“那是你心善,不忍心辜负了人,可,可我也不能一直拖累你啊。”
我一阵心酸,完全没有想到,随口几句话,竟会害得一个人走上绝路。
冯伯了这几句话,身子发抖,嘴角抽搐,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他忍着毒药烧蚀肠胃的痛苦。
“不,我不会丢下任何一个人。”周若晗提起水壶,又要给冯伯灌水清洗肠胃,冯伯咬着牙齿,脸色越发痛楚,吃力地道:“别费劲了,我心里清楚,自己救不过来的,让我少受些痛苦吧,我肚子里钻心的痛,就,就好像是有几千把锥子,不停的戳……”
周若晗摇摇头,问道:“冯伯,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吗?”
“没,没有了……”冯伯摇摇头,喘着气道,“就,就只是好想再见我老伴一面,那逃得匆忙,竟连她照片也没有来得及带上一张……”
“好吧。”周若晗一点头。
半响,周若晗喃喃地:“冯伯是个慈祥的老人,心里总想着别人,他怕拖累我,其实他哪里知道,我每次感到绝望,心情晦暗的时候,他淳淳的几句话,就像甘露滋润干枯的幼苗,又会让我心情明快起来,谁知道他自己,反而会想不开呀……唉!”
我心想:“大灾难将这个世界分成了两部分,绝大多数人离开了我们这个世界,永远回不来了,而幸存下来的人,就像莎士比亚戏剧的最后一幕,时刻都走在生命即将崩溃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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