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过人群往篝火处走,这时楚清和才发现这里才是人最多的地方。本部族或是他族的过路人将这里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但好在人们见着耶律引铮那头银发便明了他的身份,于是纷纷自行退开让出一条道。楚清和好奇的顺着人们让出的道向里看去,却见人群的最中心,那篝火之前竟是搭起了一个祭台似的木阶。木阶之供奉着牛羊肉和时令果蔬及珠宝刀剑之类的东西,而木阶之下,在站着一名赤膊的男人和盛妆的女人。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北燕的男人忽的向女人跪了下来,珍而重之的对她磕了三个头。见此情状,围观众人纷纷大声叫好。而后女人笑着半跪下去,将男人深深拥入自己怀中——然在下一刻,她忽的张口,向一头猎食的母狼一般狠狠咬在了男人的肩头,不过一瞬,男人的肩头便见了血。
男人因疼痛不自觉的抽搐了下,但女人却强势的摁住他,像是凶兽扼住自己口中的猎物一般。可男人纵使疼的面容扭曲,却亦回拥住咬他的女人……在回拥的一瞬,女人终于松了口。她笑着捧起男人的脸,用染以鲜血的红唇,深深吻了去。
看至此处,楚清和终于明白,这是一场北燕民俗的婚礼。然北燕与东周民俗相差甚大,她不明其中礼节含义——为何在北燕,男人在婚礼要在这么多人眼前向女人下跪?毕竟在东周,人们提从三从四德,只有妻子跪丈夫的,哪有丈夫跪妻子的?且为何这个女人还要咬伤她的丈夫?要在东周,伤夫可是不守妇德,乃是可被休妻的大罪。思至此处,楚清和拽了拽耶律引铮的袖子,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耶律引铮听后却是一笑,一面拿着婚礼分食的羊腿递给楚清和一面笑道:“这是我们大燕的习俗,无论出身高低贵贱,男人娶妻是都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跪拜他的妻子。这是感恩,也是尊敬……你们东周,不也有什么‘夫妻恩爱’这词儿么?女人给了男人一个家,而我们北燕男儿皆是马背的战士,生来就是为了征战的。男人征战在外,就是女人撑起这个家。”
他说着一顿,眸中却漾起一线难言温柔。
“再说,我们北地不比你们大周富庶繁华。这里苦寒,女人生孩子都是鬼门关里走一遭。男人这一跪,是感谢这个女人,愿意一生为他操持家务,愿赌性命为他生儿育女。故而这一跪三叩,女人受的理所应当——”
“至于为什么女人要咬她的丈夫……那是为了给他盖个戳儿,向别人表示他是自己的。”耶律引铮说着一笑,抬手摘下楚清和鬓侧沾的一片干花:“这也是烙印,在我们大燕,男人身有女人的牙印,就说明他有了家室。在我们的传说中,露曲喀格女神会格外护佑有家的男人。如果他死了,就会留下孤儿寡母被人欺负。女神仁慈,是不会忍心看到她的子民家破人亡的。”
“而我们北燕男儿,哪儿有不出去征战的呢?如果他死在了他乡,那他的灵魂已经被自己的女人打了印记。哪怕他死的再远,他的魂儿也能找到咬他的人,找到他的家。而真正大型战争时,出征之前未婚的男人都会找未婚的女人成亲。一是为了留种,而是她们会给男人们咬牙印,让他们的魂儿找得到回家的路。”
“原是这般么……”楚清和闻及缘由,不由心间一颤。她垂下眸,可眼间浮现的,却是那个女人含笑带血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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