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吧?羊肉烤好了,虽然没什么味道,但先吃些补充体力。等明早下了山,你想吃什么都行。”耶律引铮伸手摸了摸鼻尖,耳根却也染了几缕薄红。他心道奇怪,怎么他与楚清和这等行事不羁的人竟然会在这般狼狈时相视脸红。两人都不是性子内向的人,可却在患难之后的独处中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低头扒了扒面前的火堆,瞥了眼正吃的狼吞虎咽的楚清和,终是没忍住心下好奇出声试探道:“郡主为了锻造一把刀不惜亲自采矿冒险……这情意着重千斤。也不知郡主是为何人所锻,竟如此不惜代价?”
耶律引铮说着沉吟片刻,却是握紧了楚清和的手:“那日在朔州城,你说你是为了庆贺族弟成年才欲得求宝刀……可据本王了解,东周楚氏一脉,此代直系只剩你与你的兄长。那这位族弟,想来在郡主心中分量不浅罢。”他顿了顿,粲金般的瞳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他是你的心人么?”
“啊?”楚清和闻言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耶律引铮会忽然问及此间缘由。饶是过了半晌,她才整理好思绪苦笑道:“我哪儿知晓此行会如此危险呢?我听牧民们说都好几年没雪崩过,这不才想着进山看看么?”楚清和说着又是略略一叹,她将下颌抵在膝,蜷坐成一团盯着面前跳动的火花,却是犹疑了片刻才道:“也不算是心人,但的确是我的族弟,是我难得的挚友……早年间他过的很苦,现下好容易境况稍稍好了些,所以我想打一把刀赠他作成年礼。”
“他虽然年纪比我小,可如今却有了家室。在我们东周,有了家室就算是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个男人,怎么能没把像样的刀呢?”楚清和说着眼底却掠过一丝难言的怅惘:“可虽说是有了家室,但其中滋味也不过是给旁人瞧个热闹罢了……他太孤独了。”
“我的养母曾说过,当你觉得一个人孤独,情不自禁的想去陪伴他时,就是喜欢他了。”耶律引铮笑了笑,却是略略一叹:“能为一人舍生至此,这等情谊,若不是爱那是什么?或许只是你还没发觉自己的心意罢了。”
“……或许?”楚清和闻言,不自禁的喃喃出声,却是半晌无言,自顾自的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耶律引铮的话让她情不自禁的回忆起有关萧锦棠的一切……她又不是缺心眼儿,怎会不知萧锦棠看自己眼神的意味。那双如隐春山的碧瞳总是沉郁凛冽的,唯独在看向自己时,才会带着不安的试探和不自禁如碧水初泮的温柔雀跃。萧锦棠或许是依恋着自己的,可那算是爱么?可就算是爱,那又如何呢?她出身于楚氏,若是她真的进宫,那朝局又将如何翻覆?楚氏手掌军权,若是族女入宫,想来不过会成为第二个兰氏。在权力与生存面前,感情总是卑微的那么可笑。
这一点她与萧锦棠或许都明白,或许又都不明白。她应是与萧锦棠极为相像的,有些时候揣着明白装糊涂才是宫廷之中的最好结局。思至此处,却终是翘起了唇角:“不是的。”
“为何不是?这边扭捏,倒不像你。”耶律引铮眨眨眼,心下却无端的欢悦起来:“我曾读过一些东周流传而来的诗集,里面有一句叫‘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当真……他不是你心人么?”
“不是的。”楚清和复又轻声重言道。她说着抿了抿唇,思绪却翩飞至回忆的角角落落:“我是个自私又霸道的女人啊,没办法容忍他的身边有其他人。可如果是他,他的身边却偏偏是这天底下最容不下我这种妒妇的。”
“你的族弟……你说的是东周的皇帝?你……喜欢他么?”耶律引铮闻言略略思索一瞬便明白了其中关窍,他面掠过一丝惊愕,心下却忽然间没了底。他不知楚清和曾与那东周的皇帝发生过什么……是要发生过什么,楚清和才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来露曲喀格山求宝?刹那之间,耶律引铮蓦地想起楚清和说过自己身为楚氏族人当为国而死的话。然在此时,那些话好似化作了密密的细针,扎的自己胸口难以言喻的窒涩与闷痛。
看着自己与楚清和交握的手,耶律引铮没由来的觉着眼前被火光映得面色绯红的少女像是一缕怎么也抓不住的风。生平第一次,他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他恍惚的生出一种缥缈的意识——他可能来的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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