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沈揽月愁思黯黯,蘅皋再忍不住心疼,出言低声安慰道:“小姐,多思伤神。今日入宫,您也累了一天了,正好沐浴洗去身上尘气疲乏。若真放不下叶公子,那一会儿陛下来了,您与他好生商议,暂缓侍寝便是。婢子在眠龙山时与陛下有过几面之缘,总觉着陛下不像是色欲熏心的庸人……婢子瞧得出,陛下是打心眼里敬重您。您的话,陛下一定会听几分的。”
“……可是蘅皋,这不过是一时之缓罢了。我既入了这后宫,又怎能告诉陛下我心有他人而不愿侍寝?这未免也太荒唐了些。”沈揽月一面微微摇头一面起身欲往内殿行去,她敛去了眉间的愁思,眼神复又变得坚毅:“罢了,既然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也怨不得旁人。我与素痕有缘无分,只望他离去之后一切平安罢……”
然沈揽月虽是这么说着,但心下却不自禁的为叶素痕担忧起来……自萧锦棠给自己下聘送来引瑰返魂丹后,躲在自己酌墨阁地下室的叶素痕服下药两天后便告了辞。临走之时,他仍问过自己是否愿意同他一起离去,可自己却依旧拒绝了他。想来他也是有些怨自己的罢?若不是时局迫此,她也是能与叶素痕在一起的罢?可若是西魏未遭异变,叶素痕不落难玉京,她又怎知叶素痕是怎样的人呢?或许她只会把他当做一位颇通音律的轻佻风流子吧?
思及与叶素痕的短暂相处,沈揽月的唇角却是又忍不住的翘了起来。她缓步走向内殿的濯玉池——披香殿作为历代帝王最为宠爱妃妾的寝宫,自是修葺奢华,匠心巧运。不仅主殿内作以椒墙,甚至与寝宫之内,还独辟开一方汉白玉铺砌的人造温泉池。这濯玉池虽处内殿,却临就后殿花庭别廊,只肖推开推门,便可邀月入殿,既可花下赏月,又可沐洗凝脂。而这热水是因濯玉池下是为中空,只需在石制的地龙内投入烧红的铜块再以水灌之,自然便有源源不断的热水涌入池内。
可如今的沈揽月却完全没有这番闲情雅致去赏玩这些匠心独运的巧妙设计,她将自己完全浸入略有些灼肤的香汤,内宫调制的乳香浴能很好的解除肉体的疲乏,可却解不了她心中的焦虑。沈揽月屏息将自己沉入水底,却根本捺不住心中思绪翻涌。
就算她明白自己这一入宫闱便再无可能与叶素痕相见之时,可心火炽烈,又岂能自灭?她自知不该再怀别念,却控制不住自己想找个由口将萧锦棠打发走……什么时候,她竟也生出这种能躲一阵是一阵的懦弱想法了?可万千心绪根本由不得她,沈揽月想着理由,却又想起在眠龙山伴驾时的情景——是了,她忽的想起来,在眠龙山她与那少年帝王闲话品茶时,他的目光也从未落在自己身上过。
虽总是躲闪着,可他的目光却总是越过旁人凝在楚清和身上……忍不住的想要去看一个人,不是在意是什么?看来身为帝王,亦是不能左右自己的情爱与婚姻,这一点上,她倒是与她这个皇帝表弟同病相怜了。这说是后宫,却不过是个聚了一众意难平之人的囚笼罢了。思至此处,沈揽月仰首浮上水面,竟是笑出半声。
过了半晌,她唤蘅皋服侍自己起浴更衣。披香殿内灯火煌煌,一派华靡,她又借着去为自己取新熨烫熏香好的衣物的由头暂且屏退了蘅皋与翩鸿,想着再独自静静。可不想她们二人方一出殿,便见一个身量颇为高挑的宫女捧着发油梳子步入内殿,想来是宫内指派的梳头侍女。沈揽月正欲令她退下,却于隔镜一瞧时发觉此人颇为面生,不像是今日于披香殿内见过的侍女。
思至此处,她正欲喝之问其姓名,可不想那侍女竟转身放下手中物什,回身快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出口竟是低沉男声:“揽月,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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