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晴是你唯一的女儿,你这是、这是何必呢?”萧厉煜不可置信的看着穆钰,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他喉头滚了滚,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阿柔的境遇你不是不明白,你又何必让唤晴去趟这遭浑水?后宫险恶你不是不知,就连你的母妃”情急之下,萧厉煜竟将往事脱口而出,然他话至一半戛然而止穆钰的身世是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的秘密亦是穆钰心中的旧伤逆鳞,他贸然提起,可不就是伤口上撒盐么?
“何必呢?出身于此,你我哪儿有真正的退路呢?”穆钰喃喃着重复了一遍萧厉煜所言。半晌后他自嘲一笑,却是并未在意萧厉煜情急之下的失言,他回首看向萧厉煜,平静的令人无端心惧:“或许你我是有退路,但穆氏却没有。唤晴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可她亦是穆氏的人,若是穆氏真的倒了,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而且,唤晴的母亲也是希望我这般做的罢。“穆钰垂下眼眸,好似沉入了回忆的旋涡。回忆令被岁月消弭的锐意重回到他的眉宇,一瞬之间,他好似重新变回那个二十年前初临玉京时的意气军官,他絮絮而言,眼底却沉凝着不知是悲哀还是压抑的怅惘与不甘:“王兄,你不是一直很好奇唤晴的母亲是谁么?其实我与她从未成亲,她不过是个出身再卑微不过的歌伎罢了。”
“我们相遇在我初来玉京的时候,那时的我还不过是个刚有些功名的小军官。但在同僚眼里,我是那么风光,可以金殿面圣谢恩,可我看见那个英武威严端坐龙椅的男人时,我总是没由来的觉着不甘,可我分明连嫉妒或是艳羡的资格也没有。”
“面圣结束后,我领了足足十两黄金的赏。这足够我在玉京城中置办一个勉强可住人的屋子,还能请弟兄们喝一顿酒。于是我带他们去了飞香舍,还点了十几个漂亮的女人陪着。可老鸨却看出我是个赤贫的、只想充面子的穷军官罢了,于是让一个姿容一般且不年轻的女人来陪我那个女人就是阿邈,唤晴的母亲。”
“她不是什么名动玉京的花魁,还有些西疆血统,所以长得有些黑,玉京的人们以面若皎玉赛雪欺霜为美,故而她连姿容平平也实属勉强。她是个妓馆的歌女,但唱歌也不怎么好听,声音有些沙哑,调子还有些跑可她的眼睛却特别明澈,像是雨后湛碧的天空。我们喝醉后都带着女人去妓馆的房间睡觉,她坐在我旁边咯咯直笑,眼里满满的都倒映着我的脸。她端着酒问我,说小将军啊,你的眼睛太深了,黑漆漆的,连光也透不进去。我坐在你跟前你都望不见我的模样你的心究竟是有多大,大的连这个世界都撑不满。”
穆钰一面说着,唇畔竟是略略带上了几分笑意。他低下头,伸手拿起蹀躞带上系着的一个有些陈旧的蜜蜡珠串。萧厉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的想起那串蜜蜡是自己去参拜佛寺后请回的蜜蜡珠串,他在穆钰临走之前将之赠予他,说是保平安用的。
“她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也是我见过最聪慧狡猾的女人。她偷走了我的蜜蜡,就是想着让我回来再找她。她说我多找她几次,说不准她的身价就会高一些。玉京的纨绔公子都傻得很,你身价贵,哪怕长得丑,他们都会吹嘘你是绝世佳人。小将军啊,你跟我一样,都是心比天高自命不凡的人,你想往上爬,我也想往上爬,我想当花魁,想穿着最华美的衣裳戴着价值连城的首饰坐在花车上成为整个玉京最美的女人。”
“我就说,我想出人头地,扬名天下位极人臣。我一说完,她就大笑起来,我也跟着笑,都互相笑对方不自量力。可笑着笑着,她忽然说,人要是没有贪欲,就与那被驯养的家畜没有区别。我年纪不小了,再不往上爬,很快就会老死在这里。而我不往上爬,迟早也会作为前锋死在战争里。”
“她一面说着,一面深深的拥吻着我。她的眼睛凝视着我,像是要流出泪来。我们耳鬓厮磨,她吐息炙热,身体却在颤抖。她说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啊,不过都是尘世蜉蝣,朝生暮死。你是我第一个见着的,心里燃着火的男人。你这样的男人,总会让女人不走自主的想要靠近,哪怕会被你燃烧殆尽。你的不自量力和狂妄就是自己的救赎与希望,我如果是个良家女,恐怕早就痴心颠倒的想着嫁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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