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旁人看来,兰卿睿行谏三堂会审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拖延结案时间想着借机翻案保住陈思和,毕竟陈思和是他长兄的独子。可兰卿睿此生最大所求不过就是保住兰氏门楣荣耀不衰,他是为了侄儿性命就将兰氏基业与荣耀置于不顾的人么?陈思和所犯之事恰击民怨,若是以公谋私则会反受其害,放弃陈思和对兰氏来说是断尾求生。兰卿睿并不会太过在意一个户部侍郎的更替,失去一个户部侍郎并不会损及兰氏根基。他真正惧怕的,是在军粮贪污案结案后朝局的变化。
空缺的职位由谁填补,而新臣又站何人党派,这些才是真正影响兰氏根基的因素。思至此处,萧锦棠只觉心下悚然一瞬。他眼神一凛,冷肃道:“杨爱卿,您的意思是,太师欲通过三堂会审时犯人口供与庭供和证据误差来栽赃听风小筑办案有失,从而煽动民心抵制严刑酷吏,让听风小筑再不得登堂入朝?”
“陛下明鉴,只是老臣也以为,贸然启用酷吏,必会造成朝野震荡。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什么事儿都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陛下有心革新,但亦要谨记穷寇莫追之理。”杨明正恭谨垂首,面上平静然心底却对萧锦棠掌控权力与政治的敏锐感到暗暗心惊。他还是个尚未年满十六岁的少年,可心思城府却丝毫不输谋臣略将。殿内短暂静默一瞬,杨明正悄略抬眼瞥向那主位之上拥着裘氅的清瘦少年,只见他以手支颌翠瞳低垂敛住一线连他也看不透的心绪。
“杨爱卿言之有理,只是三位爱卿深夜至此,想必也不止是为了一件大理寺案宗之事。且再说这三堂会审,本就是由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方齐查重案,若是大理寺所查与听风小筑的初查案宗有所出入,也不得说是大理寺内部包庇案情……太师亦是用心良苦啊。”萧锦棠浅淡一笑,曲着清素如竹节般的指节端起案上热茶,曹清徐只见那双浓翠深瞳隔着袅袅茶烟向自己与姜叡望来,令他近乎呼吸一窒
这个眼神他太过熟悉,这分明就是灵帝的眼神!当年灵帝宠爱姜贵妃所生之子,其一原因就是萧锦辉长得与年轻的灵帝有八分肖似。可现下来看,这从出生开始便近乎没有见过外人的九殿下才是最像灵帝的皇子。这位新帝比多疑擅谋的灵帝更为可怕,灵帝擅暗中操局,行的是无非是无为利己之事。而新帝却是这深宫囚笼中养出的最凶狠的兽,他从来都是手握刀剑,他拥有自灵帝身上遗传的源于血脉的耐性和谋略,更从萧锦辉身上学会了一击毙敌的凶狠与果断。
“陛下明鉴,臣等的确还有其他要事需行上禀。”姜叡是最会察言观色的角儿,他听得萧锦棠出言便知这位少年帝王知晓了他们来意后便不再遮掩行言,而是直言开口:“请陛下恕臣失礼,臣以为如今首重要事是军粮贪污结案后官职的替补人选。庸碌贪罪之人德不配位,自是需要能臣良人顶补朝中要职。臣等不才,妄拟适格之人名单一份,还请陛下过目圣裁。”
姜叡说罢便自袖中掏出一份已拟好的奏折,楚麟城见状忙快步上前接过转递给萧锦棠。萧锦棠拿过奏折看过后将其随手放在膝上,唇角微翘笑意渐深:“委实劳众卿费心了,能得三位卿家联名举荐之人,想必皆是难得的才俊。”萧锦棠说着一顿,再开口时语调却是一变:“只是更替朝臣事体兹大,孤不可独听片面之言便妄作决断,此折名单人选倒不若等至结案之后再于朝会之上众卿评议。”
“陛下决断圣明,只是微臣今日拜访太师时亦与太师行商过此事。太师亦觉折上官员补替可行,微臣这才斗胆向陛下行折。”姜叡似是早料到萧锦棠会托拒一般,不慌不忙将今夜自己私见兰卿睿之事和盘托出。萧锦棠不信任自己那是意料之中,毕竟先太子对萧锦棠做过什么自己也有所耳闻,而当年先太子意欲将萧锦月拿去笼络商户新贵之事还是自己牵线搭的桥。而这件事若是让萧锦棠知道了,别说官职门楣了,只怕是全家老小脑袋不保。
思至此处,姜叡心下也只得暗自叫苦。在场诸臣中,无疑是自己处境最为艰难,他想富贵险中求这句话当真没说错,自己这尴尬的身份与出身,行走在君臣之间好比挺着自己二百来斤的身子于刀尖上起舞。还好多年混迹庙堂商场极大的丰富了他的阅历,他明白,只有自己对别人有用,那才留得住身家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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