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不帮,依照先帝在时的惯例,每年冬季巡防营和一些地方富户皆会每日在城中开设粥铺施舍。他们已知晓我们出身贵族,若我们直接施舍银钱,那流民想要的就不仅仅只是活下去这一点念头了……这些念头,是目前的朝廷给不起的。”楚清和缓声低诉,近乎冷漠的陈述着帝国的腐朽:“活命是人的本能,只要勉强能活,那他们就会将所有心力放在活命这事儿上。而不能活,人便会拼死一搏。”
萧锦棠闻言只觉自己的心脏隐隐的抽痛了下,他怎不明白楚清和话中之意呢?他比谁都明白这种滋味,因为他就是那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他也曾是那困于死地的流民。楚清和说的一切他比谁都清楚,因为他的父皇、他的皇兄、包括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自古欲壑难填,谁都想坐稳这个天下。灵帝明白,若是底层流民没了活路,便会不顾一切揭竿而起为自己拼死一搏。所以他命人施舍粥面,让他们不用太好的活着,就像是萧锦辉对自己那般一样。
而这个度必须拿捏的极为精准,若是给的多了,撑大了流民的胃,那滋长而出的贪婪便足够毁灭这个王朝。忽然之间,萧锦棠竟不知该佩服父皇对人心拿捏宛若艺术还是该唾弃他明面爱民实剐民膏的本质。
萧锦棠明白,道士的施舍在流民眼中不过是天降横财的劫富济贫。而若自己慷慨解囊,他们便会对玉京其他贵族报以同样期望。当期望变成失望,失望累积爆发成绝望时,那汹涌如洪的贪婪,便会颠覆整个社会阶级,让他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思至此处,萧锦棠忽觉着自己像是个恶心的吸血虫,原来他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子民的痛苦之上。这玉京城的繁华是一切丑恶的遮羞布,他才是这腐烂内里那只最大的蛆虫。他的父皇与皇兄,根本没将流民当做人看……他们不过是将流民当做供养自己的牲畜罢了。留着他们痛苦的活着,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好的吸血。
他们朝拜自己,将帝王奉为神明以天下奉养之,可得到的却是那般可怖的算计……蓦然之间,萧锦棠理解了楚麟城。为何楚氏的少帅会怀揣要让天下清平河清海晏的这种看似不可及的理想。因为他明白,大周真正的敌人不是磨刀霍霍的北燕,而是内部腐朽的坍塌。他不想楚氏的牺牲与荣耀被当权者用以麻痹欺骗民心楚氏家训世代忠于大周,但立国之本在于民,他若是背叛天下百姓苍生,才是真正的叛国。
“等明日回去后,便着手三天内开朝罢。”萧锦棠忽的开口,转头看向身侧的楚麟城。然这一回头,他才发现楚麟城正在跟一个小贩买糖葫芦。见此情形,萧锦棠不禁一笑,顿觉心头的压抑似消散不少。毕竟谁又能知,名满玉京的楚氏少帅竟会喜爱零嘴甜点呢?楚麟城一手三串山楂糖葫芦一手三个苹果糖挨个递给楚清和与萧锦棠。
他似乎早已料到萧锦棠会这般说,却是咬下一口甜脆糖衣才道:“这军粮贪污一案的确是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了,只是现在复朝,未免太过操之过急。这次虽折了穆氏锋芒伤了兰氏元气,然这朝中职位一下空缺太多,你可想好扶植哪些人上来了么?”楚麟城说着又咬下一口苹果:“尤其是大理寺与户部。”
萧锦棠皱了皱眉,心中迅速过了一遍如今京中的世家贵族。如今若要启用新势力充实帝党未免操之过急,而先瓜分世家派系,让世家之间相互争斗才是上策,然这人选委实不好定。一来需稳站帝党,二来必有资历威望,最重要的一点,是要让朝中依旧稳固世家派系承认他们。然自己登基时日不过大半年,又哪里能有这等人脉呢?
思绪急转间,萧锦棠一时也顾不得赏景看路,直到他被踵踵行人擦身撞的一个踉跄才回过了神。他猛一抬头,却见自己正被楚清和拉着站在一座宏伟且华丽的廊桥之上,若远观之,只觉此桥如飞虹跨云,青瓦彩绘斗拱飞檐是防着西魏以南的风雨桥样式建造,凌于水上竟是比宫中临晚殿外的盛景金虹击殿更为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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