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什么?大周的皇位么?”萧厉煜懒懒开口,仿佛穆钰的话无聊至极:“当皇帝未必是得意事,你看看我们的皇兄,看看我这位新上位的皇侄……哪个好过了?反倒是我这个闲散富贵人无忧无虑的活了大半辈子,不争之争,方为大胜,你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么阿钰儿?”
穆钰听得萧厉煜唤自己乳名忽的一怔,他的母亲在自己出生之时便于东周皇宫中被毒害。本应同被毒杀的自己却被尚未开府封王的萧厉煜以乳母之女的名义救下从此养在宫外,那时的萧厉煜比如今的萧锦棠还小几岁,无人知他出于何种目的救下了自己的幼弟后来封疆开府后又将他带做贴身侍卫。
穆钰也不知自己的活命能给萧厉煜带来什么好处,这个想法直到他将自己送去玉京时他才觉得萧厉煜可能是想让自己成为他在朝中的助力
但穆钰旋即发现他并不是萧厉煜的助力,而是他的挡箭牌。他一步步走入权力的中心,然一旦谁动起了齐王的念头,第一个想法就是先解决掉穆钰。而先帝虽不早朝但性情多疑,听闻萧厉煜欲娶平民为妃,竟是要萧厉煜献上此女以表忠心。而献上去的穆妙柔就这么成了齐王义妹,成了大周皇朝的继后,而自己因为妹妹和军功也被赐了爵位,成了名满一时的冠军侯。
“是,我是不明白。”穆钰的面色忽的冷了下来,连带着语气都似带上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是想说你是个懦夫么?付出了这么多只为求个自己富贵平安,那妙柔呢?你说她将来会是你的王妃,但现在你可别说你不知道她的境况!”
“我的确是个懦夫,但你要知道,在这个世道上活着、并且活的好,才是真本事。”萧厉煜听得穆钰辱斥自己懦夫却是面不改色,但眼底情绪却是沉了沉:“你还是老样子没变,这世上最催命的就是贪婪,你本该死去,如今却成一军统帅,但你可别忘记……自己的身份。”
“我从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穆钰像是忽的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似惶然般低下头,如同少年时作为萧厉煜的贴身侍卫一般垂首低声道:“多谢王兄提点,只是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甘心,不能做王兄的矛和盾罢了。”
“人要学会甘心。”萧厉煜语调淡然,像是带着一丝伤春悲秋似的倦极慵意。穆钰依旧微微弓着身垂着头亦趋亦步的萧厉煜身后,此景若是放在旁人眼里定会将人惊掉大牙,堂堂龙图卫统帅、声名赫赫的冠军侯竟如同小厮一般。
但此时若萧厉煜垂首看一看穆钰的眼神,便能看见那双鹰隼似凌厉的眼里流露出的锐光一线,那眼神中像是滚着一汪熔岩,似要将所有的不甘、贪婪、怨毒等七情六欲尽数熔炼成铸剑的铁水。那无休止的情绪如泼天的浪潮般在穆钰眼底翻涌,但巨浪腾拍过后,徒留下一滩死寂的平静。他抬头看着萧厉煜的背影,忽的想起了草原上带领部族逐水草而居的头马。
很多年前,他也这么注视着萧厉煜的背影,像是跟着头马后的马驹。但头马不再追逐水草时,整个部族年轻力壮的骏马就会将它赶去马群的末尾。而如今,他已经具有了作为头马的资格。
“这么多年……我见阿柔时,她总会问你是否可寄书信来。粗算起来,你们也近十年未见了。”二人无言的行了近半个时辰,穆钰才又开口打破因难言的隔阂而产生的死寂。
“不仅阿柔,你我不是也近十年未见了么?但时况如此,不见才是对我们、对阿柔最大的保护。”萧厉煜缓步拾阶而上,他语调依旧闲淡,但眼底却是沉晦一片。他们已快至半山腰的金礼殿,在静谧的林间,山上宗室亲贵们的寒暄笑闹声被无限放大传递。
“当年你送阿柔进宫时也是这么说的……可如果不这样,我们都会死,你做的没错,只要活着,什么都是最好的选择。”穆钰忽的苦笑一声,但眼底却平静无波:“我可能懂你了,从来都是命不由人。”
萧厉煜没有说话,握着折扇的手似乎紧了紧,但穆钰却像是没看见萧厉煜骤变的神色似的自顾自喃喃道:“可有些事,死反而是种成全,太后之位万人之上,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可那真的是阿柔想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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