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麟城倒不知萧锦棠此时心想作甚,他只知萧锦棠的心思和自己对楚清和的心思没什么差别,在同为兄长这一层面上来讲,二人倒是有着高度的思维共识:“等转年明毓长公主也快十四岁了,再过一年便到了及笄能正式出宫开阁立府的年纪。这几年正是女孩子最好的时候,也随她玩闹去罢,这事儿我回头让陆鸣悠在巡防营挑几个楚家军的亲兵给长公主作贴身护卫,这样你大可放心了。”
“那劳烦麟城了,但锦月……在我心里,无论如何,她都只是一个需要人护着的女孩啊。”萧锦棠说着低低的笑了声,他扶着窗畔的方桌缓缓坐在了方才楚麟城坐的椅子上。
透窗而来的光将他的影子斜拉的极长,他背窗而坐,如练皎色透在他的墨蓝衫子上却像是被吸收一般消弭无踪。少年帝王瘦削的脊背挺拔在月色之下,线条似刚出鞘的弧刀又似铁铸的雕塑:“今日你去锦衣候府……定国大长公主和锦衣候对于联姻是如何态度?”
楚麟城本就是为禀此事而来,听得萧锦棠发问,他立刻回道:“锦衣候府愿同陛下永结秦晋之好,并愿辅佐陛下平定朝堂。只是……起初定国大长公主并不愿沈氏小姐入宫,倒是沈氏小姐听得臣与定国大长公主相谈后,自愿进宫辅佐。”
“自愿进宫?”萧锦棠闻言不禁眉峰微皱。他出身深宫,自是知道宫闱残酷。定国大长公主不愿自己心疼的外孙女进宫是情有可原,毕竟她已不再渴求权力,若是她不再渴求,那自己所能提供的报酬便几近于零。可那沈氏小姐为何会愿意进宫?按照楚麟城曾对自己说的故事,她不应是个贪慕权势的女人。
但还没等萧锦棠问出心下疑惑,便又听得楚麟城开口道:“是,不过定国大长公主和锦衣候已将沈氏家主之权给这位沈氏小姐继承,并说选择帝党是沈氏小姐替沈氏家族判下的决断。且沈氏小姐也说……要陛下以正式迎娶世家贵女之礼节奉上迎娶贵妃聘独示恩宠令之有别于其他嫔妃。想来……沈氏小姐不想单纯作为一个象征两氏联姻的嫔妃,她想做的,是陛下的盟友。”
“哦?哪怕放弃一生自由,也甘愿入宫做孤的盟友?”萧锦棠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在一瞬怔愣之后他才缓过神来感慨道:“倒是个心存鸿鹄的女子……如此深明大义,只可惜是个女儿身,想来若是男儿身,定为朝堂栋梁之才。今日麟城既见了她,不知心下又有何感想?”
“沈氏小姐自是不可多得的奇女子,不仅一手箜篌堪称天音绝籁,且又游历三国眼界开阔。而定国大长公主与锦衣候将家主之权传予她继承,想来也是希望将来陛下念及今日助力,保她一生荣华平安,切莫不要废弃于她。”楚麟城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沈氏小姐既然愿意进宫,那定是明白自己该做的事。”
楚麟城说罢抬眼望向萧锦棠,忽然间他想看看萧锦棠对于即将迎娶自己的第一位后妃会流露出怎样的情感。毕竟萧沈二人素未谋面,所有交集不过是自己一面之词罢了。萧锦棠不是见多识广的沈揽月,他虽为帝王,可终究不过是一个还未十六岁的少年。骤然以大礼迎娶一个象征着利益的女子,他又会作何感想?
是紧张或是局促?还是嫌恶遗憾?亦或者是错失初开情窦的遗憾?但所有心中所预料的神情楚麟城却都未在萧锦棠的面上发现。他看见那个独坐明月下的少年帝王容色平静如常,只是敛下了翠色沉艳的瞳似是在沉思什么。斜光将他独坐的影拉入昏色与晦暗的交界,似又为他加冕上几分难以言喻的寂寞萧索。
“孤知晓了,待明日便吩咐福禄按照沈氏小姐所要求的聘礼准备。这也得劳烦麟城再去沈府一趟宣令。只等聘礼一到,便让沈氏小姐先且入宫暂伴太后身侧。”萧锦棠语气淡淡,冷静的阐述像是纳妃入宫是一件漠不关己的事一般。
“是,遵陛下令。”楚麟城抿了抿唇,终是退后两步沉身揖礼领命。不知为何,他只觉这一躬身间,自己的脊背像是如负千钧一般令自己喘不过气。他虽早知宫闱险恶权欲与利益相互纵横,但莫名的,他竟生出了一丝迷茫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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