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既然大长公主乏了,那晚…微臣先且告辞。”楚麟城说着一顿,将几欲脱口而出的晚辈给生生的咽回喉咙里。她怎听不出定国大长公主言语之间的逐客之意?就算是沈揽月出面亲道愿意进宫,但定国大长公主心下定然不悦。见定国大长公主已露疲态,楚麟城忙起身再度对茶案之后的三人各揖了一礼。
礼毕起身,楚麟城缓缓退至暖阁门口。他垂着头正欲再度道辞时,抬眸却见着那张放在画案旁下了一半的棋盘明灭在烛火之下。烛影混混,燃烧的烛泪却正正的滴落于天元之位上。楚麟城微微敛眸,转身正欲推门而出时,却不想沈揽月拂袖盈盈起身缓至自己跟前。
“外祖母,我且去送送楚统领。”
“这……”楚麟城闻言不禁怔愣一瞬,他既已臣下之礼见过沈揽月,那怎能有皇妃以千金之躯亲送臣下之理?可还没等楚麟城出言婉拒道此行于礼不合,便见定国大长公主微微抬手以示应允。既然是定国大长公主示意,楚麟城亦不好推辞,低声谢过后便同沈揽月一块出了暖阁。雪风清寒穿林而过,撩乱沈揽月长鬓如烟雪色裙琚娑娑。
楚麟城看着笼袖缓步的沈揽月,心想着她应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私下讲。可出乎楚麟城意料的是,二人快行至锦衣候府门前也没听得沈揽月开口。他们沉默的并肩而行,一路上只听得二人相错的脚步,沈揽月面色平静的堪称淡然,好似她真的只是来送自己一般。但常人在作出入宫决定后,岂会这么平静?
楚麟城越想越觉着不对劲,他不明白为何沈揽月会骤然答应入宫的请求,其间太多蹊跷他委实百思不得其解。他疑惑的看向身侧的白衣女子,心下踟蹰再三后终是忍不住欲开口相询时却见沈揽月忽的侧首瞥来:“楚统领想问什么呢?是不明为何揽月愿放弃宫外闲适自由愿入宫相助么?”
楚麟城闻言一愣,他下意识的侧首垂眸,却正正撞进女子明澈如秋水的瞳里。那双瞳依旧笼着一层水色蒙泷,像是栖着一场绵绵无尽的春雨又或者是一幅未干山河水墨。楚麟城不明白,有着这样一双眼瞳的女子怎么会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和权力放弃自己的自由。但听得沈揽月发问,楚麟城正欲说出自己的疑问,却不想沈揽月竟是低低的笑了声,却是自问自答起来。
“其实我来的更早,听得也多了些。楚统领,你说你是为了陛下而来。你不明白我为何愿意进宫,但我也不明白你为何会如此信任陛下?”
臣下妄议陛下乃是重罪,而私论君臣秘事更是重中之重。但沈揽月却说得轻飘飘的,仿佛丝毫不把律法放在眼里一般。似乎在她眼底,她不是即将踏进的旁人眼里的锦绣地狱,而是闲往春郊赏花一般。于她而言,天下之君不过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更逞论是她即将嫁予的夫君或是自己决定辅佐的君王。
“这……说来话长。”听得沈揽月发问,楚麟城一时不知如何说起。其实他也不知是何时信任起萧锦棠,分明他们的见面更像是一场闹剧。但有些人有些事,一个眼神一个举动信任便心照不宣。沈揽月见楚麟城陷入了回忆,只是放慢了脚步却并未出声催促。楚麟城思忖半晌,终是无奈的笑了笑:“可能是我说我要为天下而出仕,陛下便许我一个海清河晏吧?”
“难道只是如此?楚统领,恕揽月多言,揽月虽是闺中女流之辈,但亦听外祖母常道楚氏只是效忠我大周而非帝王本人。且既为朝堂之人,便知伴君如伴虎之理。为此一言你便如此信任陛下,是否太歉思虑?”听得楚麟城如此答话,沈揽月虽是出言不解,但水养墨玉般的瞳却是微微一亮。
楚麟城倒没注意到沈揽月瞳中一闪而过的神光。他沉默了半晌,直到二人行至锦衣候府门前才缓缓开口:“我也曾怀疑过自己太欠思虑。或许说来惹得沈小姐笑话,麟城是个愚钝之人,旁人道君心难测,但我却还信情义无价。当日龙图禁卫逼宫,我看着一个手无寸铁亦无权势的少年拔剑挡在臣下面前迎敌时,明知命局无归但亦愿一往无前,此为君王担当。凭此一点,麟城可为大周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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