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楚麟城是怎么也没想到定国大长公主会质疑起自己对于大周的忠诚,他怔愣了一瞬,却是猛然间想起了功高恃主这四个字。思至此处,他正欲开口解释,却不想定国大长公主敛下了逼视的目光。她正身端坐,敛好微褶的衣容,抬腕提壶给楚麟城榻前的紫砂盏里倒了盏滚沸的白水。
“说了这么久,还是先喝杯水润润喉罢。”定国大长公主一面说着一面以指尖托起紫砂盏示意肃拜于地的楚麟城起身说话。楚麟城见状,告了声礼后正欲双手接盏,却不想定国大长公主唇畔一翘,转手之间茶盏翻落跌于案几之上,滚沸的开水迸溅而起,几滴新沸之水溅在楚麟城手上,烫的他不禁眉峰一皱。
“这煮水的理儿跟庙堂之事倒算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水需时间煮沸方可饮之,贪一时之快饮生水则会腹泻。若是见水开则急饮,不待热度稍降再饮,便有烫喉之患。麟城,很多事不是一夕可成,心急总是吃不了热豆腐的。”
定国大长公主冷定的看着楚麟城被沸水溅红的手背,不疾不徐的将翻落的茶盏扶立而起。楚麟城看着通红灼烫的手背,强忍住针刺般的灼痛感道:
“晚辈多谢定国大长公主指教。微臣以楚氏的荣耀起誓,微臣愿效忠于大周皇帝萧锦棠,更愿为之死战不渝!”楚麟城说罢顿了顿,他缓吸一口气,肃言之间字重如千钧。
“且若大长公主殿下担忧旁族恃功而骄有盖主之虞却无人可制衡之事,那陛下思略早已与大长公主殿下不谋而合。既同为皇亲,那沈氏为何不可作那权力的枢纽呢?若担心外臣摄政难行国策长久之计,萧氏皇族之间,陛下自是最为信任大长公主与锦衣侯。”
“哦?这是陛下的意思?”定国大长公主闻言眉峰一挑,心道楚麟城当真是忠君忠至愿将自身软肋交由他人掌予?
而最令人震叹的是,这等筹谋,竟是出自那身处深宫中的少年帝王之手。当日东宫事变,自己意拥萧锦棠登上帝位不仅是因为需要稳定朝堂之势,更是有冒险一赌的心态。她此前从未见过萧锦棠,却赌这位名不见经传的九皇子可于太子萧锦辉手下安存十年的本事足担国之重器。
如今看来,自己当真是押对了宝。自己虽不曾与新皇深交,但仅凭东宫事变和明毓长公主被劫之事便可知萧锦棠的心性极为沉稳已不是可用少年老成形容。虽然他作为帝王的心性与权谋之术还尚且稚嫩,但他所拥有的冷定理性却堪称冷厉。
只有保持绝对清醒的人,才能牢牢的握住天下的权柄。
就在定国大长公主心下暗暗思量之时,却不想楚麟城再度开口语出惊人,竟让她与沈言夏同时面色大变:“陛下心知,若要令沈氏成为制衡朝堂的枢纽,首要之事便是光复沈氏昔年荣光。而沈氏以军武立门,陛下认为帝都咽喉为萧氏族人所掌才可解卧榻之侧与猛虎酣睡之危。”
“陛下的意思……是要在铲除穆氏之后,将龙图卫的指挥权交予沈氏?”定国大长公主略略沉下眸,此时的她亦不能保持从容面色。要知穆氏背后站着的可是封疆一方的齐王,若动穆氏,则无异于与齐王为敌。这往是收权于皇,往大了说则是新皇忌惮诸侯势力意欲削藩。而若贸然削藩,轻则藩王动乱,重则大周顿陷内战。
“若是定国大长公主愿掌临阳城军务,陛下心下定然安妥不少。只是如今前朝有太师掣肘陛下,后宫有穆太后掣肘陛下。若待陛下年满十六至立妃之龄,太师穆侯定会送贵女入宫与前朝里应外合。陛下认为此事应先占取主动,故托臣言,望沈氏小姐入宫,以助陛下一臂之力。”
楚麟城一语如石投静水击千浪,他竭力平静的看向对案端坐的三朝元老,却见定国大长公主面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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