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人委实谬赞奴家了,谁人不知二十五年前,王大人抚名琴空谷鸣鸾于湖畔榴花之下,风流之姿如玉山将崩。奴家当年不过是一介琴童,遥遥一见公子抚琴亦是心折至今难以忘怀。奴家琴技,委实不足于大人相提并论,论琴之国手,唯有大人才以相配。”
王谦之话音刚落,便听得幕帘之后有一女子之声娓娓而述,她的声音微沉如南箫语调却是微急,若只听她声音,当知她应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了。可楚麟城却莫名的觉着她的话中竟带着些许少女的雀跃。
王谦之闻言却是对着对案纱帘中的女琴师摆了摆手,他朗声一笑,一直凝沉于眉间的端肃之色顿时消散了不少。随着他眉目的舒展,此时的王谦之似乎骤然年轻了不少,他好像不再是那个稳坐庙堂沉稳不言的中书令,而是那个二十五年前卧于月下花前抚琴的风流少年。
“秦大娘何必妄自菲薄?某自砚娘故去后已断弦焚琴,且琴者心境与琴音琴境相通,某琴心已失,当是不得再奏。倒是秦大娘这一曲蒹葭音转沉阔缠绵,可见其情绵绵如水溯回不绝,音低如诉音高如花落冰弦,曲境深然,远胜某当年。”王谦之说着似微微叹息一声,眸光却是看向了主座之上正在执盏啜饮的玉泉大长公主:“十余年未见,大长公主风采仍似当年,今日某承公主盛情相邀来此,不知可否讨盏热茶喝?”
王谦之一言既出,顿听安静只闻琴风之声的水阁之中顿时议论纷纷。在座皆是名门贵眷公子,如此议论委实不雅。但王谦之言下之意分明是要玉泉大长公主为之烹茶,这于情于理委实说不过去。玉泉大长公主身为皇族而王谦之身为臣下,尊卑有别之理难不成王谦之不懂?此等要求不是无理,而是无礼!
但谁也不曾想到的是,一直端坐于主座上的玉泉大长公主竟是以袖掩唇轻笑出声儿。她看向王谦之,眼中带着故人相逢的喜悦亦带着时过境迁的怅惘。看着王谦之拊掌而笑的样子,她忽的想起她的少女岁月,那时她以诗茶花三艺独占玉京七艺其三魁首,而号称琴画双绝的则是王谦之与沈瑾砚。一朝雅会聚首,三人遂引为知己,他们时常结伴出游,就地烹茶抚琴作画。只是一别经年,友人已逝,故人焚琴风流不再华发早生。
“王大人说笑了,烹茶如抚琴,当是需用心而为。只可惜王大人来的迟了些,方才本宫已为小女烹制一盏,如今只觉有些乏了。不若让麟城替本宫为大人烹茶一盏,如何?”玉泉大长公主一面说着向坐在一旁的楚麟城使了个眼色,楚麟城只觉脊背一麻,心道这算个什么事儿。他瞥向自己母亲,却见着玉泉大长公主甚是急切的看着自己。
坐在母亲右侧的楚清和端着茶盏闷闷的压住了自己已至喉头的笑声,她怎不知母亲心想若何。玉泉大长公主并非自恃身份不愿为友人烹茶,而是她想让楚麟城在王谦之面前博个好印象罢了。沈揽月家世高贵同出皇室旁系,当算是最符合玉泉大长公主心中的儿媳人选。若楚麟城能搏得王谦之的好感,有着定国大长公主这一层的关系,沈楚两家说不定真能结成姻亲呢?
“哦?能得楚少帅亲自烹茶,某自是却之不恭了。”王谦之闻言微微讶然,他倒没想到楚麟城身为武将竟还会如此风雅之艺。水阁帐幔翩飞而起,只见一众小厮婢女无声的捧着各类器具自帘幕之后款至厅中。他们无声的换走了王谦之面前的桌案,换上了整块紫檀所雕的茶案。
楚麟城见状虽知母亲是有意于姻亲之事,但此事亦可借机暗探一下王谦之的口风。思至此处,他遥遥的向王谦之告了声礼便行至茶案之后端坐。
“晚辈失礼了。”楚麟城整肃跪坐与案前,对王谦之微微颔首。
王谦之看着楚麟城将银盘内备好的银萝炭夹入红泥小炉中,唇边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备好炭后,楚麟城又以竹夹夹起玉璧团茶置于炭火之上翻动炙烤,火力之下,团茶逐渐迸渗出清幽的酽香,一缕茶香袅袅漾开在二人之间,王谦之看着楚麟城手中的团茶,语调悠悠。
江山业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百发小说网http://www.baifabohui.com),接着再看更方便。